吳歸重重的嘆了口氣,實事求是:“可哪怕他殺的都是當初那些人類和妖怪的後代,因果也遠遠抵消不了他的殺孽呀!他的魂魄被拆散過本來就不穩,在殺完之前自己就會魂飛魄散,這不值。”
晏玄景眉頭微皺,對於吳歸的話無法贊同:“報仇有什麼值不值的。”
吳歸:“……”
也是。
說到這份上晏玄景也完全沒有準備插手這邊的意思,老烏龜也不再說了,畢竟晏玄景本來就只是來幫着盯那個通道的,他沒道理讓人家幫忙處理中原這邊的事務。
講白了,帝屋如今在中原裏只有個半穩不穩的魂魄他們還攔不住找不到人家,那是他們中原的妖怪太過於廢物。
說出來都嫌丟臉的那種。
只不過這種情況,實在不太好給上邊交差。
幾千年前那幫傢伙自作孽就算了,現在竟然還要別人來幫忙擦屁股。
老烏龜嘆了口氣,想到自己和同僚們壓根查不到帝屋到底被分別鎮在了哪些地方,如何處理也毫無頭緒,不禁開始感到頭禿。
林木坐在座位上聽了個囫圇,呆怔了好一會兒,突然打了個哆嗦。
他腦子不笨。
帝屋被這樣鎮壓了數千年,那身爲帝休的爸爸呢。
他爸爸現在在哪裏。
是真的死了,還是像帝屋一樣,被神不知鬼不覺的分成了那麼多份,連魂魄都拆散了被鎮壓在不知名的地方。
林木手腳冰涼,腦子一片空白,一直到大黑過來打開門提醒他下班了,才緩緩的回過神。
大黑感覺從老太太那邊回來起林木就不大正常,他在林木眼前揮了揮手:“你怎麼了?”
晏玄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走前在林木的桌上放了個白色的編織手繩。
吳歸在那邊擡眼看了看林木,提醒道:“那個手繩戴上,九尾狐的毛編的,別走路上被別的妖怪叼走了。”
林木只覺得自己的手腳僵硬得可怕,聽什麼都覺得像隔着一層薄膜,勉強的聽清他們說了什麼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木愣愣的被大黑戴上了手繩,邁着僵硬的步子,渾渾噩噩的回了家。
手機上有譚老發過來的之前他媽媽參與的項目記錄,在有他之前,媽媽參與的項目有很多。
林木坐在院子裏跟媽媽一起做的鞦韆上,吸了吸鼻子,翻看着那些記錄感覺自己一時半會兒恐怕根本沒有時間過去。
工作是一方面,他對野外生存探索這些事一點也不瞭解是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現在並不適合單獨去深山老林裏。
深山老林裏有什麼?
妖怪。
一羣一羣的妖怪。
今天他能被帝屋一眼認出來,去了那些人跡罕至的妖物天堂,十有八.九也是能被認出來的。
哪怕如今妖怪的戶籍制度相對來說已經比較完備了,但誰都想不到當初沒有記錄的時候,有多少大佬隱進深山裏閉關,閉到現在還沒出來。
林木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別的不說,就說帝屋,身負重傷還能輕易抓住他,更別說一點傷都沒有甚至剛閉關出來可能還有突破的大佬了。
他要是不小心遇到了這種大佬,人家揮揮手他就完犢子了。
林木意識到自己的弱小之後更加難過了幾分,他摸了摸被大黑戴在他手腕上的手繩,也不知道這個到底頂多少用。
他手裏拿着手機茫然了半晌,翻了翻通訊錄,下意識的把電話撥給了帝屋。
帝屋那頭很快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風聲很大,聯繫到帝屋今天上午是開着車走的,林木覺得帝屋可能是在飆車。
林木訥訥的開口:“帝屋……”
“啊?”帝屋那邊應了一聲,在半空中一腳踢爆了一個鳥妖的腦袋,帶着呼呼的風聲穩穩的落在了地上,滿臉嫌惡的甩掉了腳上沾着的血肉,“怎麼了?”
林木張口想說自己爸爸的事,開口又閉上了嘴,轉而說道:“我聽說……你再殺人會魂飛魄散的。”
林木縮在鞦韆上,半晌也說不出個然後來。
他想說的事情太多了。
他想告訴帝屋不要再殺人和妖。
因爲跟他爸爸稱得上是親朋還對他親近的,人類也好妖怪也好,就帝屋這麼一個。
林木實在不希望哪天突然得知帝屋因爲殺孽太重魂飛魄散。
他還想拜託帝屋去他爸爸可能存在過的地方看看。
但林木剛想說,就發現前者而言自己沒有合適的立場,後者來說會讓帝屋置於險境。
那些藏起來的大妖怪打一個重傷的帝屋恐怕問題並不多大。
林木沉默半晌,吸了吸鼻子:“我不想你死。”
帝屋翻找東西的動作一頓,稍顯詫異的睜大了眼,過了好一會兒,不大自在的輕咳一聲,繼續翻找起來,嘴上說道:“我哪那麼容易死。”
林木小聲說道:“那我血給你,你……”
“誰要你血?”帝屋說道。
林木張了張嘴:“……”
不是你要嗎?
“行了。”帝屋從房間暗格裏抽出一張布制卷軸,打開掃一眼,“你喫好喝好,小孩子別管那麼多。”
帝屋說完就乾脆利落的掛了電話,微微眯起眼看着手裏的卷軸。
這是一幅畫着一株蒼青色巨樹的畫卷。
這樹帝屋再眼熟不過,可不就是他自己親眼看着長大的那棵小樹苗苗。
帝屋摸了摸自己掛在腰間裝滿了林木鮮血的白玉瓶,這會兒瓶子漂浮起來,閃爍着淺淡的微光,輕輕拉扯着帝屋往宅院更深處走去。
這血可不僅僅只能用來穩定神魂而已。
林木會想到的事情,帝屋自然不會想不到,說帝休死了只不過是讓一無所知的小半妖先入爲主,反正這麼多年了林木早就默認自己爹掛了,也免得小鬼跑去調查帝休到底在哪裏然後把自己給摺進去。
帝屋再清楚不過了,像他們這種上古時的神木,只要不是自裁就很難死徹底。
誰沒事傻不愣登的會去自殺呢?
所以誰失蹤沒有消息了,十之八.九是被陰了。
扒皮拆骨被分而食之只是毛毛雨而已,多半是不會讓他們死絕的,那幫貪心的東西可還指望着能夠長長久久的得到庇廕呢。
帝屋冷哼一聲,跟着玉瓶的指引在這個佔地頗大的宅院裏翻箱倒櫃的找了一圈,最後臉色陰沉沉的拎着幾個卷軸和古籍走出了門。
門外整整齊齊的站着三排西裝男,看到帝屋從院子裏出來了,對院子裏沖天的血氣視而不見,只有其中一個走上來對帝屋喊了一聲“老大”。
他背後兩人正扣着一個給打得鼻青臉腫的男人。
“去查查這幾個城裏的家族。”帝屋把手裏的卷軸扔給了走上來的男人,甩掉手上的血跡,轉頭看了那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一眼,在他面前蹲下來,慢騰騰的摘掉了對方掛在脖子上的一個小錦囊。
“拿我的本體御兇來防帝休的怨氣,想得倒挺好。”帝屋咧嘴嬉笑了一聲,把那個小錦囊拿在了手裏,看着一直在周圍徘徊的幾個厲鬼瞬間撲上來啃噬撕咬着眼前這人,嫌棄的收回視線,轉頭上了車。
車子很快開走了,帝屋對拋在後邊的慘叫聲充耳不聞,只是低頭看着手裏一塊巴掌大小的生着難看瑕疵的蒼青色玉石。
玉石正閃爍着,那些灰黑色的瑕疵不停的鼓動,彷彿活物。
“安靜一點,等你怨氣沒了,我再給我倆多湊點魂魄,收回一點本體和妖力,就帶你去見你那個嬌弱的崽。”帝屋啪的給了那顆玉石一腦崩,彈得玉石滾了個囫圇,然後才懶洋洋的說道,“不用擔心,你崽身上有九尾狐的氣息。”
那顆蒼青色的玉石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