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 臉色十分難看。
大致是因爲他昨晚上伴隨着他爸爸愛的睡前故事睡着,結果做了一整晚的噩夢。
畢竟帝休的鬼故事不是一般的鬼故事。
帝休他性格再怎麼平和,那也是個大妖怪, 還是針對人精神層面的大妖怪——簡單的說, 就是聽帝休講故事, 那是會真的看到故事裏的人事物的。
林木宛如置身實地一般的經歷了一晚上全息鬼故事, 秦川的龍鬚都差點被他揪斷。
秦川自己也沒出息, 大概是本身也沒見過這種場面,被嚇得渾身龍鱗都炸起來,一個勁兒往他們懷裏鑽。
人蔘娃娃和另外三個小妖怪直接衝進了玻璃房裏,聽不見也就看不見了。
唯有想着要陪陪親爹的林木, 和試圖把兩棵帝休都摟回家的龍脈堅強的留了下來。
哦,還有一直表現得十分平靜無波的晏玄景。
所以最後他們都掛到顯得無所畏懼一身正氣的晏玄景身上去了。
根據帝休所說,林雪霽以前最喜歡的就是鬼故事,所以他只會講鬼故事。
林木恍恍惚惚的到了辦公室,決定回頭買幾套平和溫馨的童話故事或者兒童文學去給他爸爸念一念。
說什麼都別再講鬼故事了。
搞得他現在大白天的看到一個昏暗的角落都覺得下一秒就要探出點什麼東西來。
林木深吸口氣,打開辦公室的門。
一道黑影從辦公室裏躥了出來。
林木嚇得一哆嗦,腦子裏閃過昨晚上一連串的驚悚畫面, 條件反射的擡起腳就要踹過去。
衝過來的黑影見勢不對, 剎住了車。
林木定睛一看, 鬆了口氣, 整個人的憔悴和疲憊更上一層樓:“是大黑啊……你怎麼回來了?”
“老烏龜讓我回來的, 我待在那邊也沒什麼用。”大黑看着林木的臉色和他這副恍恍惚惚的樣子, “你怎麼回事啊?這麼虛弱的樣子。”
“睡前看了幾個鬼片, 做了一晚上夢。”林木坐到自己位置上,把頭上的帽子摘掉,整個人癱椅子上,奄奄一息。
太陽照進來,落在他頭頂上的小樹苗上,樹苗都蔫噠噠的。
“你們的事很不順利啊?”
“其實還行。”大黑看着林木這副受驚過度的樣子,跳上自己的工位,拉開抽屜翻找着,一邊翻一邊說道,“最近帝屋又犯事兒了,他們一直沒能攔住,每次找到線索了都是陷阱,抓不到什麼規律,不過看着帝屋壓根沒有傷害他們的意思,就散了,只留下老烏龜跟另外一個人類繼續追蹤。”
林木一愣:“什麼啊?帝屋犯的都是大事吧,你們就這麼散了?”
“不是的,對我們來說,他只要不是喪心病狂的想對所有沾了因果的人動手就行了啊,至於私仇,我們是不管的。”大黑找了半天,終於摸出個小盒子來,“喫這個,消夢魘和壓驚用的。”
林木接過那個小盒子,問道:“那死了人,也沒人管的嗎?”
“有人管啊,這不是留下了老烏龜和一個人類嗎?”大黑答道,“我們這種存在是不在人類法律管轄範圍內的,人類那邊特殊的存在,也有格外的規則,跟普通人的不一樣。”
林木覺得自己有點雙標,不過無所謂。
打從知道帝屋這是單純的報仇,而且身負功德壓根不用擔心魂飛魄散這事之後,他就懶得再跟帝屋說這不該那不該的了。
帝屋愛咋地咋地去,不把自己賠上就什麼都好說,都是小問題。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要沒有第三方類似執法者這種存在干涉,那簡直是再好不過。
雖然就算有干涉,帝屋也不會很在乎的樣子。
林木打開了手裏的盒子。
盒子裏隨意的放着幾個豆莢,豆莢裏是幾顆棕色的果實,散發着淺淡的香氣。
“這是什麼?”林木問道。
“植楮草的果實,平時被驚到了或者夢魘了就喫喫這個,畢竟咱們這兒什麼都管的嘛,偶爾也幫着治療一下疑難雜症。”大黑在那邊穿衣服,一邊穿一邊問,“話又說回來了,咱們辦公室裏是不是來過什麼不得了的角色?”
林木一頓:“嗯?”
“總覺得有股……嗯……不知道怎麼形容的,聞了就覺得賊厲害的氣味。”大黑咂摸了一下,始終咂摸不出合適的形容,“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林木仰頭嗅了嗅,嗅了半天也沒能嗅出什麼名堂。
大黑瞅瞅他:“你又不是狗。”
林木低頭拿了顆果實喫掉,只覺得心尖纏繞的那股涼意和疲憊一點點的散去,往昏暗的角落裏看,也不再會窺見想象中嚇人的虛影了。
林木鬆了口氣,回答了大黑的話:“也沒有什麼特別厲害的角色吧。”
說完他合上盒蓋的動作微微一頓。
要說厲害的角色好像也不是沒有啊……
秦川好像算一個。
不過他的言行舉止實在是太像狗子了,以至於相處的時候根本想不起他本身是個多牛逼的存在。
龍脈這個存在的確很牛逼了。
不過這大概得向大黑保密。
“你身上也有一股很好聞的氣味。”大黑嘀咕。
林木擡頭看他,意識到大黑說的那股好聞的氣味很可能是帝休的氣味。
——跟他這個半吊子不同,身爲純粹的、完全的帝休,爸爸的氣息跟他是截然不同的。
溫柔而又不可忽視的強烈。
林木決定趕緊跳過這個話題,他說道:“剛好你回來了,我明天要請個假。”
“嗯?”
“我媽忌日。”林木說完頓了頓,“我跟她說的話,她是不是也不會知道的?”
“一般來說,只要沒有在地獄受罰就都已經轉世了。”大黑托腮想了想,“我聽鬼差說,在忌日傳遞思念的話,哪怕轉世了對方也是可以收到的,不過一般都是通過做夢或者別的什麼方式,忘得很快。”
“那太好了。”林木把手裏的盒子放到桌上,嘴角微微彎出個笑容來,“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告訴她的。”
比如爸爸回來了。
又比如舅舅們並不是他一直以來以爲的那樣。
還比如他現在也不是一個人了,家裏每天都很熱鬧。
“那一般,如果給人類送禮的話,送點什麼比較合適?”林木想起了兩個舅舅,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