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一個男子,長髮披肩,鶉衣百節,黝黑的皮膚上沾着不少污漬,渾身散發着驚人的惡臭;偏偏腰間又插着一支摺扇和一隻紫色酒壺,形容怪異。

    但顧凌波皺眉卻不是因爲他的形象,而是他的眼睛,那是一雙灰白的眼睛,不是人老之後的灰白,而是根本沒有眼珠,來人是一個瞎子,實力高強的瞎子。

    顧凌波上前說道:“這位朋友,這亭子是我清風閣的地方。”清風閣的姑娘都好乾淨,顧凌波自然不想要這等污穢之人,髒了她們的地方。

    瞎子桀桀一笑,用一種難聽的語調說道:“你清風閣不是在開三宗演武大會嗎?我是三大宗門的人,自然能來;你這個小小的知客不但不迎接我,還要趕我走,你是看他們這些人衣着光鮮就歧視我嗎?你要我走,我偏偏不走。”

    說着自顧自的坐在琴前,右手一撫一道火光乍現,頓時將好好的一張古琴點燃,又從旁邊酒壺裏倒出酒來洗腳,過了一會兒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原來着火了。”

    說話間,將整整一壺酒倒在火山,“撲哧”一聲,火燃的更旺了。

    顧通天皺着眉頭,思忖了好一會兒,忽然指着這瞎子喊道:“你是風塵奇丐上官亭!”

    衆人一聽這名字,立刻恍然,唯有年紀最小的丁丁目露疑惑之色,問道:“顧師兄,上官亭是什麼人?風塵奇丐又是什麼東西?”

    顧通天譏笑道:“上官亭不是人,風塵奇丐也不是東西。”

    瞎子怪叫了兩聲,人影一閃,搶到丁丁身前,說道:“小姑娘問的好,這位兄臺回的也好,上官亭的確不是人,風塵奇丐也不是個東西。”

    腥臭之氣猶如海潮一般,層層疊疊的撲入丁丁的鼻觀,可這小姑娘卻並不牴觸,反而嗤嗤的一笑,指着瞎子道:“你這人真奇怪,怎麼說自己不是人,又說自己不是東西?你到底是人還是東西?或者既不是人,又不是東西。”

    瞎子笑道:“我何時說自己不是人了?我說的是上官亭不是人,風塵奇丐不是東西,可我既不是上官亭,也不是風塵奇丐。”

    丁丁嗤笑兩聲,道:“那你叫什麼?”

    瞎子道:“你叫我瞎子就成。”

    丁丁用一雙發亮的圓眼睛看着他,忽然抿嘴笑了,道:“瞎子?倒是個好名字,以後我就叫你瞎子了。”

    凌落風眉頭微蹙,喝道:“丁丁,不可無禮,這位是落霞宗的核心弟子上官亭。”

    “啊!”丁丁驚叫了一聲,不可思議的道:“你是落霞宗的核心弟子?”

    顧通天在旁邊陰陽怪氣的道:“不但是核心弟子,還是核心弟子中排名第一的傢伙,我說的對嗎,上官亭。”

    瞎子冷哼一聲,說道:“上官亭是上官亭,瞎子是瞎子,上官亭是落霞宗排名第一的核心弟子和瞎子有什麼關係?”

    柳青芙輕笑起來,輕聲對許墨說道:“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的人,這上官亭道也有些意思。”

    許墨笑着回道:“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有意思。”

    柳青芙白了他一眼,道:“可你就沒什麼意思。”

    許墨笑了,道:“那是因爲我沒本事。”

    柳青芙道:“你沒本事誰又有本事。”

    許墨指着那瞎子,說道:“他。”

    柳青芙的目光再次停在瞎子身上。

    瞎子微微一笑,不再理會顧通天,而是和丁丁說道:“你看我像核心弟子嗎?”在丁丁面前轉了一圈,襤褸的衣衫上前後都有好幾個破洞,露出了內門沾有污跡的黝黑皮膚。

    許墨注意到,這皮膚黑的發亮,黑的異常。

    丁丁又笑了笑,笑的真甜:“我看你不像核心弟子,核心弟子哪有你這麼怪的,看看我青竹宗裏,也就那木頭最奇怪了,可還是沒有你奇怪。”丁丁用下巴點了點阿醜。

    她在笑,阿醜也在笑,她笑的甜,阿醜笑的苦,所以她是甜笑,阿醜是苦笑。

    柳青芙也笑了,彎彎的嘴角就像彎彎的彎月嵌在星空裏:“阿醜也算遇到剋星了。”

    許墨苦笑道:“沒錯,阿醜平常冷着臉,只有遇到丁丁時,纔會笑,只是這笑——”他桀桀笑了一聲,又道:“大多都是苦笑。”

    阿醜又苦笑了一聲。

    瞎子看了阿醜一眼,不屑的道:“倒有幾分奇怪,可遠不如我,不如我的都不入我法眼。”

    阿醜笑的更加尷尬了,任誰被這指名道姓的說不如對方,都會尷尬,可阿醜還記得自己的身份,所有隻是尷尬,並不怒,不怒也不喜,臉上笑容收斂,沒有表情。

    丁丁眯着眼,微笑道:“那在這些人中,你都看的上誰?”

    瞎子桀桀的一笑,說道:“你們這些人中,我看的上只有他!”指尖透過人羣的縫隙,直指躲最後的許墨。

    許墨露出了微笑。

    是他?

    丁丁心中一驚,說道:“你怎會看上他呢?青飛師兄和霜雪師姐都比他厲害。”

    瞎子嘖嘖了兩聲,笑道:“小姑娘,你雖是明眼人,看的卻不如我這個瞎子看的清楚,你們這十個人中,只有他能與我相比。”

    此言一出,燕青飛和梅霜雪還好,青竹宗核心弟子中的顧通天立刻就爆發了,喝道:“你個瞎子也敢評價我青竹宗弟子,看我來教訓你。”

    忽的劈出一掌,掌帶風聲,呼嘯而來,彷彿厲鬼的急哭。

    丁丁促狹的一笑,立刻躲到梅霜雪身邊,拍着小胸脯,笑道:“顧師兄實在太急了,我話還沒說完,他就打上了。”

    梅霜雪狠狠的盯了她一眼,旁人不知,她卻知道,丁丁是故意挑起顧通天和瞎子爭鬥的。

    瞎子聽得丁丁這麼說,桀桀一笑,道:“不忙不忙,小姑娘你問,我邊打邊答就是了。”說話間,巧妙的一閃身,毫釐之間躲過顧通天這掌,掌風印在六角亭的硃紅柱子上,立刻出現了一道一寸多深的手印。

    顧凌波見了,也不阻攔,只是立在一邊,安靜的看着兩人的爭鬥,心中暗道:“絳雪雖然號稱凝神期之下無敵,卻也不知能否勝的了這兩人。”

    只聽顧通天大吼一聲,身上浮起一片古銅色的光芒,光芒之間似有龜裂。

    小白的聲音忽然在許墨心中響起:“這是什麼武魂,居然有一絲龍影。”疑惑過後,聲音逐漸轉輕,喃喃道:“不對不對,好像不是龍。”

    見這古銅色的光芒一出,顧通天的戰力立刻增加了兩倍有餘,也覺得奇怪,於是向柳青芙問道:“這是什麼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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