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芙相信了嗎?

    她嘴上說着不相信,但潛意識裏卻已經將其當成了真的,這是毫無理由而盲目的事情,卻又讓她不得不正視。.

    她有些後悔了,後悔大半夜在街上閒逛,後悔因爲好奇心走入這條小巷,後悔沒有對和尚視而不見,更加後悔聽他說了這麼長的時間。

    可後悔歸後悔,她依舊想聽和尚說,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又過了一會兒,她依舊凝視着和尚的眼睛,這雙眼睛已經沒有了剛纔的銳利,變得如最開始一般平靜祥和。

    雖然平靜祥和的眼神出現在一個年輕的和尚身上,會顯得有些突兀,但無論如何,柳青芙喜歡這樣的眼神,它能讓自己感覺到安寧,感覺到是有人和自己坐在一起,而不是自己孤單一人。

    與誰同坐,清風明月我——並非所有人都喜歡這樣。

    “繼續。”她揚手說道。

    和尚微笑道:“無論什麼事情,人總是存有僥倖的心理,特別是在面對一筆巨大的財富時,人類最危險的、也是最難纏的敵人就是自己的貪慾,貪慾會將一個人置於死地。”

    柳青芙搖了搖頭,說道:“恐怕你看錯了,我並沒有貪慾。”

    和尚看着她的眼睛,說道:“的確,你沒有,但你是最特別的那兩個人之一。”

    柳青芙聽出了一絲絃外之音,“還有一個是誰?是你剛纔見過的那位姑娘。”

    和尚道:“不錯,正是她。”

    柳青芙道:“我能知道她的名字嗎?”

    和尚搖搖頭,道:“還不是時候。”

    柳青芙道:“那什麼時候纔是時候。”

    和尚笑道:“是時候的時候,自然是時候。”

    佛家的禪機總是顯得那樣高明莫測,但實際上卻和沒說一樣。和尚什麼也沒說,柳青芙也不問,兩人達到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柳青芙道:“繼續說下去,說關於我的。”

    和尚擡眼看了看星星,然後說道:“你會死。”

    “這你剛纔說了,柳青芙道:“假如我會死的話,那怎樣才能活?這纔是我關心的問題。”

    沒人想要死,柳青芙也不例外,雖然和尚說的這樣的離奇,但她仍然希望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和尚搖搖頭,笑道:“這是命裏的劫數,變不了。”

    柳青芙道:“我不信命。”

    和尚道:“無論你信與不信,命就在那裏,不容改變。”

    柳青芙凝視着和尚的眼睛,說道:“如果我一定想改變呢?”

    和尚笑了,道:“你能離開嗎?”

    柳青芙猶豫了片刻,終歸搖了搖頭,“不能。”她說,宗門的利益讓她無法拋下隊友離開,所有人蔘加玲瓏盛會的人都是一樣。

    和尚道:“如果你離開卡拉庫姆沙漠,就能活命,可你不會離開,偏要進去,這就是命;即使我告訴了你改變它的方法,可你依舊不會做。”

    柳青芙道:“你說的沒錯,我不會去做,但不是因爲貪慾。”

    和尚道:“我知道不是因爲貪慾,”語聲稍頓,又道:“是因爲僥倖,對嗎?”

    柳青芙的眼神裏出現了片刻慌亂。“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意思。”

    和尚道:“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你心存僥倖,想要見到那個人,所以不走。”

    柳青芙沉默了下來,她不知道和尚是怎樣窺視到這點,這本應是自己內心的,不可告人的祕密,現在卻被堂而皇之的曝於人前,這讓她心中升起一種被扒光了衣服的羞恥感。

    沒錯,羞恥。

    和尚凝視着柳青芙,目光變得更加的安詳而平靜。

    她用一種溫柔的語調,輕輕的、緩緩的說道:“不要害怕,也不要感覺到羞恥,沒有人的祕密能逃過我的眼睛,我又一雙能夠看透世人心腸的眼睛。”

    這句話彷彿具備了某種特別的魔力,讓柳青芙逐漸安靜了下來,“繼續。”她說,不再顯得忐忑不安。

    和尚微笑着拋出了一句讓柳青芙激動不已的話:“我見過你想要見的那個人。”

    “在哪裏!”柳青芙激動的道,這一瞬間,她的心再次波動了起來,就像一顆石子墜入了江心,盪漾出一圈連綿不斷的波紋。

    這波紋非但沒有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強烈到理智也無法控制的地步。

    和尚笑道:“在雲州。”

    柳青芙看着和尚那雙深邃的眼睛,心情就像直墜入萬丈懸崖中,眼前卻是深邃的迷霧,而自己卻在不斷的下墜,再下墜。

    墜空的鳥,溺水的魚,她感覺到無法呼吸,彷彿被人扼住了咽喉。沒有刺骨的疼痛,卻有無與倫比的絕望。

    “你說謊,他根本沒有回雲州。”柳青芙冷冷的說,起身就要走。

    和尚的話將她叫住了:“我沒有說謊,他確實在雲州。”

    柳青芙原本要動的身子,又一次止了下來,她坐回了那張並不算十分舒服的座位上,看着和尚的眼睛,說道:“那爲什麼我沒聽到他的消息。”

    和尚微笑着道:“一個人想隱藏自己,會有很多種方法,而他是一個善於隱藏自己的人。”

    柳青芙眼睛一亮,說道:“你的意思是?他易容了?”易容是江湖上的一門絕技,懂的人不多,精通的人就更少,柳青芙自認爲了解許墨,所以根本就沒有往這方面去想,此刻被和尚一點,心裏卻有些眉目了。

    對了,他是被宗主逐出師門的,又怎會以真面目出現。

    柳青芙擡眼看了一眼和尚,不露聲色的問:“他就一人?”

    和尚搖搖頭,“不是。”

    柳青芙鬆了口氣,已經信了八層,“還有誰?”她問。

    和尚道:“你是說在雲州的時候,還是你們將要見面的時刻。”

    柳青芙眼睛一亮,急道:“你是說他會來?”

    “的確。”和尚道:“你應該比我瞭解他。”

    柳青芙搖搖頭,道:“正是因爲了解,我才覺得他不會來。”像是自言自語的道:“他好不容易纔和青青逃出樊籠,又怎會重新回到籠子裏呢?”

    和尚微笑着道:“所以我說的,你一個字也不信?”

    柳青芙看啊着他的眼睛,淡淡的道:“沒錯,你說的我一個字也不信。”

    和尚道:“我可以說個理由,在這以後,你再判斷。”

    柳青芙看了一眼他,右手一揚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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