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面”他說,一如既往的堅定中,帶着一種晦澀的猶豫;這種猶豫晦澀到了骨子裏,開出了花。

    許墨笑了,掀開手,說道:“你錯了。”銅錢安靜的躺在手背上,就像一個睡着的孩子,正面沒有任何可以令人懷疑的地方,清清楚楚的正面,無論是花紋還是漢字,都清楚明白的表明,這是硬幣的正面。

    金三富整個人就像從水塘裏被撈出來了一樣,徑直趴在了桌子上。

    “你是怎麼做的”他問。

    “這很簡單。”許墨聳了聳肩膀,“你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所做的恰恰相反。”

    金三富笑了,心悅誠服的笑了,他明白就算再一次比試同樣的東西,自己依舊會輸,輸的體無完膚,這是境界上的差距,幾乎無法用技術來彌補。

    “好吧,我們繼續走下去,希望別讓我後悔。”

    “不會的,相信我。”許墨笑道。

    不可和尚忽然走了過來,所有人都看到他走過來,但卻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走過來,是快是慢沒人能真正的肯定,他看起來走的很慢,一步是一步的,但其實不過一眨眼的時候,他便來到了許墨身前。

    他的目光沒有落在許墨身上,而是落在了許墨身後的聶青青臉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瞬間的癡迷,但很快就恢復了清明。

    “我們又見面了。”他說,不知是對誰說的。

    聶青青微微一笑,道:“是啊,又見面了,真要謝謝你,你不讓我,我到不了這裏。”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道:“不可不可,你不可謝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你本不應該來。”

    聶青青眉頭微蹙,道:“可我已經來了,就註定走不了。”

    不可和尚道:“不錯,你確實走不了,”目光落到了許墨身上,“保護她,用自己的生命。”

    許墨知道這是對自己說的話,於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我會保護她,勝過保護自己的生命。”

    不可和尚點點頭,伸出女人一般漂亮的手,握住了許墨的手。

    兩隻手在空中緊握着,許墨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練過掌的手,瞞不過他;握過刀劍的手,同樣瞞不過他;善使暗器的手,他一握就能感覺到,但不可和尚的手既不是練掌的手,也不是握刀劍的手,更不是使暗器的手,這是一隻完美無暇的手,手上沒有任何後天的皺紋。

    許墨收起疑惑,笑了起來:“你叫不可和尚對嗎”

    “不錯。”

    “你見過柳青芙”

    “不錯。”

    “你告訴了她一些事情。”

    “真不錯。”

    “你的目的是什麼。”

    “不可說。”

    許墨盯着不可和尚的眼睛,試圖從這雙平和的眼睛裏,尋覓到任何一絲破綻,但到最後他放棄了,這雙眼睛就像一湖靜水,從中看不到任何波瀾。

    和尚笑了起來,道:“我請你喝茶怎樣”

    許墨欣然接受。

    在場的人都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接受,就連聶青青也一臉疑惑,可他確實接受了。

    “掌櫃的,一壺茶。”和尚高喊,這時候許墨才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絲人的氣息。

    和尚當然是人,但也只有在此刻,許墨才真正覺得他是個人。

    人會笑,和尚在笑,和尚微笑着看着掌櫃親自端了一壺茶出來。

    用的正是他一直在照看的水沏出的茶,將大茶壺的長嘴對準小茶壺的口,將水灌進去,不需攪拌,也不要任何動作,任由水將茶葉衝起,茶葉吸水膨脹變成花,最後緩緩沉於水地,茶香四溢。

    這是好茶,上好的茶,是江南一代纔有的碧螺春。

    和尚笑了起來,接過茶壺,親自給許墨倒上,掌櫃的沒有走,就立在旁邊,低頭順目。

    許墨正要喝茶,卻被和尚攔住:“等等,先聽我說了再喝。”

    許墨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但說無妨。”

    茶是好茶,泡茶的手法也一流,滲出的茶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真正的香味凝聚在茶水中,這樣的茶必須趁熱喝,冷了就失去了滋味。

    可許墨依舊決定等着和尚說完才喝,只要不涼,喝茶的時間還有很多。

    和尚笑了笑,對身旁的掌櫃說道:“這是什麼茶。”

    掌櫃的道:“江南的碧螺春。”

    和尚笑道:“爲什麼要上這麼好的茶。”

    掌櫃的道:“您說了要上好茶。”

    和尚道:“可這茶實在太好了。”

    掌櫃的笑道:“難道客官付不起茶資”

    和尚笑出聲來,忽然笑容一收,用一種陰森的語氣說道:“我不是付不起茶資,而是沒命付。”

    掌櫃的笑了,他臉上的每一根皺紋都在笑,許墨這才注意到,這名掌櫃臉上的每一條皺紋裏,都隱藏着誰也說不出的豐富感情。

    他臉上每條皺紋本都是無限痛苦的經驗所篆刻留下的痕跡。

    “你絕不是一個普通的茶棚掌櫃”許墨問,“你到底是誰”

    掌櫃的笑了,臉上的皺紋簇在一起,就像一朵展開的菊花,他的視線越過了和尚,落到了許墨臉上,凝視着許墨的眼睛,良久良久,才啊曼曼點頭道:“很好,你很好。”

    他似有很多話要說,但只說了這幾個字,這就夠了。

    和尚說道:“你上的茶是奪命的毒茶,恐怕我喝不了。”目光落到了茶壺上,“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壺茶,卻沒人能喝,真是可惜。”

    掌櫃的冷冷的道:“茶中沒有毒。”

    許墨也一臉疑惑的看着和尚,因爲這茶中確實沒有毒,沒有毒的茶又怎能稱之爲奪命的毒茶。

    和尚笑了,笑的譏諷而冷酷。

    “這茶裏的確沒毒。”

    掌櫃的笑了,道:“那你怎麼說它是奪命的毒茶”

    和尚道:“因爲茶沒毒,水也沒毒,混合起來還是沒毒,可一旦喝進去,就成了最致命的毒藥。”新八一中文網首發

    韋振業猛地睜開眼,眼睛裏射出兩到寒光。

    “這水是”

    他話說到一半,便被和尚打斷:“茶是碧螺春,水是月牙湖的水。”

    韋振業驚詫異常,說道:“傳言碧螺春的茶和月牙湖的水是不能一起喝的,喝了之後必死無疑。”

    和尚笑道:“沒錯,必死無疑。”說話間,茶壺已經飛到他手上,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壺嘴傾斜,茶水傾瀉而下,在空中綻出了一圈白色的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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