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許墨用那雙熠熠發光的眼睛,凝視着老人的方向,雖然沒有了燭光,但透過帳篷的一點月光,還是映出了老人的輪廓,不再如初始一般佝僂,而是挺拔、筆直,就像一顆蒼勁的松。

    老人笑了,他沒有笑出聲來,但許墨卻能感覺他在笑,莫名的感覺。

    “不錯,這個名字確實普通了。”他說,“但我想,在無數個叫胡丁山的人中,我就是那個最不普通的一個,你應該認識我,再想想。”

    許墨在想,在快速的翻閱着自己的記憶,試圖中一些零散的碎片和角落到尋覓到胡丁山的影子。

    很快,他抓到了這隻影子大喫一驚。

    “你是胡家的大長老”

    許墨突然想到了胡一血對他說過的話:“胡家也有胡家的高手,如果是別人來,未必能奈何的了你,但如果是一個叫胡丁山的老者來找你的話,生死就看你的運氣,好自爲之吧。”

    許墨當時還將這句話當成了耳旁風,現在看來,這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情,它非但不是耳旁風,還是金玉良言。

    真正的金玉良言。

    面前的胡丁山是一個危險的人毫無疑問。

    胡丁山笑了笑,看了黑暗中的許墨一眼,說道:“想起來了”

    雖然胡丁山的身份讓許墨震驚,但他畢竟是個二世爲人的傢伙,很快就鎮定下來,不動神色的問:“你是來殺我的”

    “不是。”胡丁山搖了搖頭,“如果我要殺你,你已經死了。”

    許墨沒有反駁,他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就算拿出重劍,再加上血影分身,他也未必是胡丁山的對手,這個老人有能力將他秒殺。

    他聳了聳肩膀,開口說道:“那您親自出馬的原因,不會只是好奇吧。”

    “當然不是。”胡丁山大笑了起來,笑聲洪亮,“事實上,除了對你十分好奇之外,我還有別的事情。”

    “什麼事”許墨盯着那晦澀的輪廓,生怕它會突然消失。

    “考驗。”老人說道,“你可以把它當成一個考驗。”

    許墨冷笑一聲,“如果僅僅是個考驗的話,未免死了太多人了。”

    他親眼看見許多商隊的武者陣亡,也看見許多沙盜死去,如果這一切僅僅是一個考驗的話,那些死去的人,就實在太過悲哀,他們甚至不是因爲英勇的壯舉而死,而是因爲一場卑鄙的、下作的、充滿了齷齪與骯髒的陰謀而死。

    這樣的死法和理由,毫無疑問是值得商榷的,但胡丁山顯然不在意這一點。

    他目光一凜,冷笑道:“考驗總歸是要死人的,只有演的真,才能讓你上鉤,我說的對嗎許墨。”

    許墨目光閃爍道:“胡一血告訴你了”

    他將自己的身份告訴過胡一血,倘若胡丁山知道的話,一定是從胡一血的口中。

    胡丁山笑道:“他不得不說。”

    許墨聽着,沒有說話。

    胡丁山又道:“不過你放心,他依舊是你的朋友,這也算不上出賣,因爲他知道,我不會做出任何對你有害的事情。”

    許墨冷笑一聲,“恐怕這話是在我通過考驗之後,才能這麼說吧。”

    “不錯,但也不全對,”胡丁山毫無隱瞞,“如果你沒通過考驗,那你註定只是芸芸衆生中一員,對我無害也無溢,我自然懶得管你,具體來說,那時的你,只是一枚棋子。”

    “那我通過了考驗呢”許墨的語氣表明他饒有興趣。

    胡丁山笑了,緊盯着許墨說道:“你還是一枚棋子,只是變成了一枚價值更大的棋子而已。”

    胡丁山的無禮理應使人憤怒,但許墨卻表現的出奇冷靜,他的表情甚至都沒有任何一絲變化。

    眼睛沒有動,嘴脣沒有動,連眼角的皮膚也沒有任何抽動的意思,他看起來就像一塊石頭,冰冷的石頭。

    然後在某事某刻,試圖突然動了他笑了,愉快的笑了。

    啪啪啪

    三聲斷開的、分明的掌聲在黑暗的帳篷裏響起,緊接着許墨的聲音隨風而來:“你說的沒錯,我是一枚棋子,但你也是。”

    胡丁山笑了,回道:“你能想通這一點就對了,我們都是棋子,微不足道的棋子。”語氣中沒有多少不甘,相反透露着理所當然的意思,甚至是心甘情願。

    許墨一擺手,說道:“好了,我不是來和你探討複雜的理論的,我只希望知道,你想讓我幹什麼理由、目的,足夠了。”

    胡丁山明顯愣了愣,他沒想到許墨會如此直白。或者說他很久沒有遇到如此直白的人了,大多數人在面對同樣的情況時,都會難以關注自己的好奇心,而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你不好奇背後的故事嗎”胡丁山問。

    “爲何要好奇”許墨回答,“與我無關不是嗎我只需要知道和我有關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會影響我的判斷。”

    胡丁山撫須笑起來,“你果然是個奇妙的人。”

    “你也不差。”許墨冷笑道,“切入正題吧,我沒那麼多時間。”他的表情顯出了此刻的不耐煩,當然這也可能只是一種爲了給予對方足夠壓力的僞裝談判的技巧而已,不值一提。

    “佛骨舍利。”胡丁山淡淡的說,就像嘴邊無意中溜出了一個辭彙。

    但這像是無意識的低吟,又像是是飄忽天外的聲音,卻在許墨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胡一血連這個也告訴你了”

    胡丁山笑了起來,道:“我是胡家的長老,是玲瓏寶塔的守護者,北海禪院的和尚東來,我理應知道。”

    “該死的。”許墨暗罵了一聲,嘴上道:“你是想阻止我”他想到了胡一血在試圖阻止自己時那堅定的表現,沒有理由,沒有立場,甚至沒有是非觀的阻擋,他盯着胡丁山,生怕他的態度與胡一血一樣。

    “恰恰相反,”胡丁山道,“我想幫你。”

    許墨冷笑道:“你認爲我會相信這種鬼話嗎”他不禁開始佩服起不可和尚的未卜先知,早在離開的那個夜裏,當所有人喝醉時,不可和尚對他說了一句話:“等你通過了玲瓏盛會,佛骨舍利纔會交給你。”

    當時許墨還認爲那是不可和尚對他的不信任,現在看來,他早有所料。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故事自然有其道理,而天下又沒有不透風的牆,任何人都可能知道這件事。

    只是這一次許墨還算運氣好,知道的是胡丁山,若是對他有惡意的人,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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