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計智便如約來接杜若。
看到她左手抱着被黑布罩起來的花盆,右手提着在九炎澗中獲得的一干草木物件,便知此行要有喜事。
想來再過一會兒,離園就真的要多一位實至名歸的新夥伴了。
心下一鬆,他笑呵呵的遞上提着的食盒。
“看你這樣子,應當是萬事俱備,我先在此處道聲恭喜了。日前我去過費老那兒,這是他託我帶給你的,還說讓你下次親自去拿,不讓我再幫你送了。”
杜若笑呵呵的收下食盒。
感情費老這個月沒她攪擾,還不習慣了。
二人很快再次到了那座空中花園。
花婆婆今日在另一處大殿樣式的地方接見了他們。
她穿的頗爲正式,端坐殿前,一身黑色令旗服,配了離園特有的黑青玄紋腰帶,髮髻束起扎着紫冠,從二人進殿後就一直看着他們。
大殿並沒有器宇軒昂金碧輝煌的感覺,相反,陳設簡單,綠意盎然,四周有着很多單獨的半身高展臺,裏面還封着很多珍奇花草。
杜若同計智剛進去,就發現施成文、梅星、費常事竟然都在。
迎接着衆人的矚目,杜若原本輕鬆的表情變得緊張了起來。
計智很淡定的領杜若進了大殿後,便走到費心旁,加入了旁觀她的隊列中。
杜若站在堂下正中,將手中的物品交給來傳物的梅星後,便按照試煉生魂的扶手禮節,一手貼額,一手護胸,恭敬的朝花婆婆行了一禮下去。
這邊梅星接過兩手的東西,感受到獨屬於右邊沉甸甸的重量她神色一動,隨即面色如常的將其送到了臺階上一個桌案上。
放好之後,見花婆婆並未發話,她便又一件件將東西從匣中擺放了出來。
衆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案桌上。
一、二、三……十四,十五,梅星擺了十五樣出來,還沒擺完。
臺上端坐的花婆婆看清了,神色越發的滿意。
她扭頭一看杜若還恭敬的立在下首半彎着腰,開了口。
“起來吧。”
“花婆婆,這裏共計二十種花木。”梅星將物品盡數清點完畢,向其回話後,又掀開了旁邊被黑布罩着的寒秋海棠。
全株的寒秋海棠,此時已經被一層墨色黑殼裹了起來,在大殿顯眼的白光中,露出了表層細碎的紋路。
時機剛剛好,那黑布一掀開,花盤上垂下來的條條花枝便慢慢發出了清脆的爆炸聲,伴隨着花枝上朵朵花骨朵次第開放,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將藤條上的黑殼崩落,在花盤外圍給寒秋海棠穿了一圈白衣裳。
此情此景,當真便是那日花婆婆口中提到的那句,如墨的海棠,盛開如雪。
費常事和計智站在杜若右側。
二魂從看到擺滿了桌子的草木便已經喜笑顏開,再看到那盆如約盛開的寒秋海棠,互一對視,彼此臉上俱又多了幾分喜色。
對面的施成文和剛走回來的梅星臉上卻都很平靜。
前者面色緊凝不見動搖,後者卻是一臉的寒色,眸色深沉。
杜若並不知,她這表現是比當初入園的施梅二魂成績還好了幾分的。
她站在下首,眼尾掃到這二人的神色,還只當是因爲她和他們不熟的厲害,未曾過多留心。
一個裏放着一套玄金黃色的衣衫,一個放着一塊青綠色的腰牌。
“試煉完成的都很好,杜若,上來吧。”
“是,花婆婆。”
杜若內心此刻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她腳步帶了些不穩,控制着路線筆直,堅定的走向臺階盡頭。
花婆婆就站在那裏。
站定後,她行了離園的最大禮節,半跪膝蓋,將帶着納氣藤的手腕疊在另一手上方舉高,低下了頭。
玄升黃升階儀式,正式開始。
計智、費心、施成文和梅星,也在此時齊齊舉起了手腕上的納氣藤,開始吟誦離園的殿儀賦《華末》。
“華末物盡,仰滯離園,有生與死,有去已留;
華末易子,恕我朝生,黃泉故人,敬吾清虛;
華末舊骨,白駒不隙,炎涼蒼狗,仲月肯來;
華末繼榮,輪囷肖天,晴光復老,萬木方生;
東風甲子一日,無聲滿世尤達,比幽天地逆旅,無明古今幹疏……”
《華末》是所有離園生魂正式入園後都須背下來的儀式辭。
重大的儀式上,吟誦《華末》更是必不可少的環節之一。
杜若激動的心情隨着殿中反覆迴盪的詞句逐漸恢復平和,她安靜的看着地上屬於花婆婆的黑色裙裾越來越近。
花婆婆手中握着一隻長頸玉瓶,隨着《華末》的起伏不斷的節奏,緩緩將瓶中的伏天玉露浸潤在杜若的納氣環上。
杜若感到腕上納氣環發出一陣柔和的暖意,接着便被花婆婆託着手臂站起身來。
“九炎澗試煉,你的成績很出色。比當初阿星和阿成初來的時候還優異幾分,想來你日後若是升階保持這份初心,也能成爲離園的下一個植師了。好好努力。”
花婆婆將案上的腰牌繫到杜若腰間,又將盛放玄階服飾的木託遞給杜若,認真叮囑道。
“是,花婆婆。”杜若雙手接過木託,又行了一禮,才下臺回站到了計智旁側。
“計智,施成文,梅星,費心,從今日起,杜若便是離園第六個正式的玄階生魂。萬望你們互相幫扶,照顧好離園的一衆花草。”
“是,花婆婆。”計智並杜若幾人齊齊應道。
“好了,都散了吧。”花婆婆許久未曾如此正式,儀式一結束便直接恢復了原來慵懶的模樣,她揮了揮袖子示意讓他們都走,自己則轉到了大殿後堂不見蹤跡。
“杜若,你很不錯。”
施成文難得沒有用挑剔的眼光掃視杜若的頭頂。
花婆婆進了後堂,他就第一個主動過來朝杜若打了招呼。
說實話,杜若這一次試煉的成績,讓他震驚了。想當初,他去九炎澗試煉的時候,還是開過魂根的,即便如此,他當時帶回來的植株籠統不過十八株,異地而論,那時候的九炎澗中也沒有現在危險。
想不到幾百年後的今日,他卻被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超過了去。
雖然心下有些彆扭,但施成文向來敬畏強者,他拍了拍杜若的肩膀,點點頭。
這杜若,怕是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