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青帝 >第四十七章反噬
    一輛牛車沿街而過,碾着地面冰霜,天氣寒冷,這偏街上行人稀疏,唯有一些小販,還在開攤擺賣。

    但抵達到了童生住的客棧附近,行人繁華,往來士子,吸引商賈,熙攘嘈雜的人羣中,牛車不得不漸漸停下。

    一身粗布的車伕低頭問着:“前面集市,難以行車,是否步行?”

    “好。”車裏淡淡一句。

    再擡頭時,車伕一驚,人影已不見,唯有一小塊碎銀在几案上滾着,涼風呼呼捲動門簾。

    中年書生這時已抵達到人流中,一身青衣,兩鬢微白,臉上細微已隱隱生出了皺紋,但依然不減丰神俊朗,多了幾分滄桑,不注意看時只會以爲是個老童生。

    人流向着客棧而去,官方對每年趕考時間安排,有意無意形成盛大集市,配合着青樓楚館,張燈結綵,趁着喜氣感染,自考生兜囊裏掏出銀子。

    中年書生對此盛景會心一笑,慢慢走着,停在一處客棧前,看了眼上面牌匾:易安居。

    “居郡城,大不易。”笑意收斂,舉步進去。

    穿過客棧大堂,就見食客衆多,掌櫃與夥計忙碌穿梭,中年書生看一眼寬敞廳堂也不急,自翻了翻菜單,隨意點了幾樣酒菜,就此尋僻靜角落坐下。

    聲浪潮水涌上,中年書生聽得街道上小販叫喝:“臭豆腐,賣臭豆腐…當朝王爺都喫的臭豆腐,王爺吃了都說好。”

    “上回說到,那王道士,手中刷的一抖,甩出一杆除魔銀絲拂塵,白光萬丈,日月之光都掩蓋了下去,屋子裏老鼠精頓時嚇得魂不附體………”這是對面茶館中說書人在說書。

    “大人,行行好吧。給我們這些可憐人一口飯喫,行善積德啊。”這是一個流民變成了乞丐,在行乞的聲音。

    中年書生怔怔的聽着,自毅然以舉人之業,投身仙門,山居不知歲月,轉眼十年,後又爲了俞家嘔心瀝血,最後閉關困守,不見外人,撲面而來的世俗氣息,使他既熟悉又陌生,恍恍惚惚。

    “紅塵啊……平之,你有多少時間沒有遇到了?”俞平之暗暗想着,不過這惆悵只有一瞬,就閉上眼睛,平心靜心,自己身子可經不起大喜大怒了。

    正閉目思量着,卻突聽見喧嚷,不由睜眼看去。

    幾個書生圍在一起,顯是個小團體,一個青年問着:“何兄,你說這次科考,會出什麼題目?現在這三位監考官大人,還會不會來別的監考官?”

    原來都是應考童生,自關心自己前途。

    這何童生聞言嘿嘿一笑:“會派監考官過來,這是郡試,不比之前,一旦考取秀才,就是預備朝廷命官,要是想去仕途,隨時都是從九品,還有朝廷下賜位格,嘿嘿,聽說仙道修行,也需要這東西。”

    一位童生見何童生扯到仙道上,有些不快,出言:“前面的話就算了,我們童生正是夯實根基時,不輕語怪力亂神,仙道不是我們現在討論的內容。”

    這是正理,衆人反駁不得,面面相覷,不由應是。

    這童生得了衆人關注,又一笑:“考場有鎮壓氣運之物,咱們做文章,文才是第一,其次也得揣摩主考官喜好,纔是持重之道。”

    “李兄這是實在之言,是在下孟浪了。”何童生笑着:“不過考後改卷卻放開鎮壓,得入名榜,能有幾名,還要看着氣運,實在不由得我們不關注。”

    “此言亦有理。”

    這幾位童生交談,點了菜後,又有人開始說話:“何兄,你推崇的葉青,何許人也?”

    “平壽縣葉家?偏遠之縣,不聞郡望,未曾聞有名士!”

    何童生就是何茂,停下喝一口茶水,笑着解釋:“尋常是這樣,但豈不聞龍君宴乎?”

    衆人沉寂一下,纔有人唏噓:“原來是‘同進士’,這一《觀太平》我亦觀看,不想是出自平壽縣人士,難以想象啊。”

    “地靈而後人傑,此是常態,豈不聞天道無常,這天降才具之事,誰說得準呢?”

    “這葉青據聞年不過十五,何兄有幸見得,是何種人物風貌?”有人就酸酸問了下去。

    何茂沉吟良久:“我和他交往,仔細留意過,言行親和,品格嚴謹,而且據說他就住在本店,等會喊着出來就是。”

    聽到這裏,俞平之掃了一眼,不以爲意,只是淡淡聽着,這時夥計端上了菜,準備退下,卻被一手:“稍等。”

    夥計應着:“客官,您有何事?”

    “問你幾個問題,答好了有賞。”俞平之說着,一塊碎銀就丟在桌上,夥計定睛一看,卻雪花碎銀,看起來有一兩,就連忙說着:“您老請問!”

    “童生葉青可是住在此處?”

    “是,就住在本客。”夥計聞言迴應着,心道又是來拜訪葉

    公子。

    “哪個房間?”

    “就是二樓,這裏對着這間,天字六號房。”

    俞平之不置可否,此言算是實誠,仔細問下去:“通常什麼時候出來。”

    “這個……”夥計回想一下,回答:“這時要出來用飯了,有時稍微晚些,都帶着一個女眷。”

    “是妻子?”

    “她出來都是帶着兜帽,看不清楚,難說是何身份!”

    俞平之微微皺眉,心忖:“難道此女?”

    多問了些細節,見夥計答得額上都冒出汗,才揮揮手:“明白了,你拿着錢下去吧。”

    夥計眼睛一亮,抓着碎銀不斷道謝,退了下去。

    片刻,一個少年自樓梯上下來。

    面目白皙,身軀修長,雙眸寒星,才一下來,俞平之默默注視,天地在他的眼中就是不同。

    “咦,此子面相骨骼是有出奇之處。”

    這個葉青的人,眼如點漆,體態修長,舉手投足意態自若,隱隱之中,一種雍容的氣質浮現而出。

    但是仔細一看,就會覺,這些雖談不上是假,但卻只在表層,內在卻很是空虛,這外貴內虛之相,不過是小相,雖可能達,卻不可持久,許多相士看到這裏都會收手。

    俞平之卻不這樣簡單認爲,繼續看去。

    “咦,果是有些根基,內相仔細看,還有着些痕跡,這相奇了,大體上出生時懷有貴格,之後又削去,現在又得了氣運。”

    “我見裏面還有變化,卻要看個明白。”

    葉青這時卻沒有注意到了此人,而是向着桌上行禮:“原來是何兄,前陣子相遇甚歡,不想今日又遇着,還有,可莫再提這同進士,私下打趣就罷,名榜在即,可莫讓我礙了考官之眼啊!”

    何茂一拍腦袋,歡喜:“瞧我這嘴快,下不爲例,快快坐下,引你認識我這幾位好友,一同共飲幾杯!”

    周圍童生聞着大喜,見葉青果真坐下來,紛紛出言招呼着,趁着機會結交一番。

    何茂又高聲對小二吩咐:“再添一副碗筷,再上兩壺酒!”

    葉青聞言一笑,這是不醉不休的架勢,只得拱手:“既是這樣,就不客氣了!”

    “葉兄那裏的話。”童生都是笑。

    葉青在這裏住了幾日,因文名與龍宮宴這事惹人注意。

    心有成見,要結識些人手,有着前生經歷,習慣這些酒宴文事,每每談論些文章精要,恰當表現自己,卻又不搶誰的風頭,文壇關係還是融洽。

    “大考之日將近,我先滿飲此杯,祝大家金榜題名!”葉青坐了下來,滿斟一杯酒,起身言着。

    這話一出,諸人都是凜然,離大考日不過五日之遙,不由心有慼慼,紛紛起身言着:“祝我等金榜題名!”

    言畢一口將酒水飲盡。

    葉青也將酒水飲盡,才坐下正式喫菜,隨口問着:“不知諸位準備如何了?”

    這話是宴會開題常有,諸多童生已經習慣,此時無論是否準備充足,至少表面上都是信心滿滿,偶有嘆息的也難分是技拙還是自謙。

    衆人說話,

    俞平之才見着,突見一恍惚,就見着葉青上面,隱隱出現了一個龍龜。

    龍龜龍頭龜身,蛇尾鳳爪,雖不是真龍,卻絲毫不比真龍差,這龍龜垂下絲絲青氣,還有一絲淡淡紫氣在孕育。

    “果有不同根底,且看這背後是誰!”

    漸漸看去,卻是一片灰暗,瀰漫四方,唯一有跡可循,就是一點微光,沿着光線追尋,遠遠望去,是直聳不可見頂的光柱。

    光柱裏站立着一個凝實的人影,俞平之心裏一驚,按捺着心中悸動,仔細看去:“這必是此人根底了!”

    但還沒有看的仔細,突原本浮着的龍龜怒吼一聲,眼前一切都是破碎。

    俞平之只覺得喉嚨一甜,立刻知道受了反噬。

    “這龍龜就是太平湖,果此子受了龍君眷顧,在氣運未消前,窺探就犯了忌諱,可惜,這隻有詩魁纔有。”

    一絲絲明悟,瞬間涌上心:“再怎麼樣隱瞞,瞞不過此子是變數!自己侄兒運數已被此人吞噬一部分,不過這還不算很多,現在是戰是和呢?”

    “是戰,此子背後說不定有人,引起惡戰就不好了,是和,卻是生生吃了虧,而且同屆科舉,怕還有衝突爭奪。”

    纔要細想,只覺得暈眩,知道引了連忙反噬,連忙站起,勉力過去,喊了一輛牛車,就吩咐着:“去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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