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青帝 >第九十二章暗流
    城西道院門開,映着小橋流水,茂林修竹,葉青一個人出來,望着街上來往行人,就有種恍惚再世的感覺。

    不過這時,天陰了,黑得幽深,涼風掠過出微微的嘯聲,怔了許久,葉青皺着眉,就趕去衙門。

    此時上午,這處衙門很清靜,只有門前兩個親兵站着,葉青出示了銅印,就被放行,抵達一處,見裏面一個官員正在案前整理文書。

    葉青便進去,躬身行禮:“大人,平壽縣秀才葉青前來報道”

    這官員不防這時有人進來,嚇了一跳,擺了擺手:“你稍等會,我把這幾個文件歸檔”

    說着沒多少時間,就半完了,這官喝了一口茶,說着:“把你的文件戶籍都呈上來罷”

    這時離州試還有七天,州試因各地考生路途遙遠,爲防止路上耽擱誤時,將報名時間拉長到一個月,一直到考前最後一天都可報。

    實沒有哪個考生這樣晚,遠路會提前一個月動身,到這時基本報名完畢了,因此才顯的清冷。

    這錄名官一一查檔記案,口中薄怒:“汝年紀輕輕,文才不錯,連中童生秀才,可怎麼這時纔來?再遲幾日怕不耽擱了”

    葉青苦笑着應是:“學生年輕,錯判了路,誤了時”

    這官員哼的一聲,不過呵斥歸呵斥,但幫着報名,並領到金牌,還真是金牌,重二兩左右。

    並且不知出於好意還是彆着,這官又細問了下,知住處未定,就給推薦了考生聚集的幾家客棧。

    謝過後出府,這時握緊金牌,回頭看一眼這州府,威嚴肅穆,陽光下淡青隱隱,就是滿城十萬戶,全州八百萬人的權力中心,也是決定了命運地點。

    縱充滿信心,終被人決定命運的滋味不好受。

    這些天說不擔心是假,只是擔心沒用,自覺不多想,現在鬆了口氣,心思就是復甦混雜,恍如夢似,難辨滋味。

    最後只是一嘆:“天欲降大任於斯人,不就是如此麼?”

    葉青一肚子心事,想了想,還是去了考生雲集的客店,這裏秀才都是幾十個一堆,誰敢鬧事?

    抵達了一處“來福客店”,葉青就是一笑,這是前世曾住過的旅店,才進去,就聽見裏面用炭火煮着水壺,這時已是沸騰,熱氣衝着嗤嗤響着,不時出細碎連貫聲。

    “公子請進……您笑什麼呢?”就有店主迎接着。

    葉青一笑,他自不能說這“來福”的名字和狗名一樣,卻誇着:“來福,好名字,好兆頭”

    “這位公子真是有慧眼,當年我父親開這店,想不出名字,花了五兩銀子請教一個秀才,纔有了這名字,您別說,有了這名字,我這小店生意就興隆了,客官也願意住着。”

    店主一面嘮叨着,一面斟了一杯茶兌溫端來,笑着:“公子,您漱一漱,等會再上喝的茶”

    又有着夥計立刻端上了銅盆,上了雪白毛巾。

    葉青漱了漱口,洗了洗手臉,頓時覺得舒服了,笑說:“不單是名字,你店裏的服務也到位……給我開個雅房,再給上桌菜,三菜一湯就可,用你店裏的上品貨來上。”

    店主賠笑的說着:“公子請包涵些,本店沒有雅間了,公子要嫌着鬧,實有些院子都是秀才,還能交流着文思……”

    話未說完,葉青就笑了,前世這伎倆,葉青還真信了,後來才知道是店家擡價的花樣,就笑斥着:“你別亂說了,我知道你平時至少保留二間雅房,別在我面前弄花樣”

    “給你銀子,住到放榜,只是住宿費,伙食隨喫隨給”說着,自懷裏取出一個元寶丟了上去。

    這店主接過看時,是官銀,足有十兩重,底白細深,起着霜紋,頓時滿臉是笑,打躬笑說着:“這位公子老道,本店立刻去辦,住店包食宿是七百文一天,不包食宿是五百文,到放榜有半個月,只需七兩半銀子……”

    “多餘的都賞你,只要服務到家些就可”葉青說着:“現在你在樓上給我先安排一下”

    店主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說着:“謝公子賞,公子,這就請上”

    葉青跟着老闆上樓,見屏風相隔,弄出了八間雅座,點了些菜,據說此時螃蟹正肥,就點了四隻。

    葉青才坐着不久,就見着夥計上了菜,又溫了壺酒。

    此刻中午,太陽高照,卻不炎熱了,就聽着一陣琵琶穿壁,一個女子細細唱着歌曲,就有些人叫好,丟了些銅錢和銀子。

    葉青喝了杯酒,原本地球上,他是不喝酒的,但是現在,不知何時,卻養成了不時喝幾杯的習慣,聽了這曲子,悵然若有所思。

    再轉眼看去,見着屏風雅座雖隔着,實還可以看見些,裏面的人都基本上是應試秀才,或也有着幾個商人。

    葉青靠在椅上,一隻手扶着酒杯,只微睨了一眼,就見得這些秀才白紅雲集,或有些有黃氣,心裏暗歎。

    縣裏三年一批童生,不過二十人,和地球上不一樣,這裏有宜考年紀,因此正常來說,最多隻有六屆童生可以去考郡試,不過是一百二十人,整個郡也不過是千人。

    郡裏考取到州里,也差不多是這個數,稍少些,有八百秀才應試。

    八百人取二十,這過程多艱難,文才,氣運,家世,時運,這酒樓這幾個怕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正在怔,便聽有人說着:“你們聽說了嗎?這次州試,按察使範林範大人要親自主持州試”

    聽了這話,葉青一怔,這一州之內,自是總督最上,但按察使卻是副官,監督官,雖分管文政,但一般不親自主持州試,這親自主持州試,卻有些不尋常了。

    總督府

    這時燈火通明,裏面卻有着聲音。

    “……秋日來臨,要傳訊北邙邊寨整頓,預防北魏小部族南下打秋風”

    “遵命”

    “姚陳張三位將軍,還請作好整訓,我要在城西校場上見到一支可戰之軍”

    “末將遵命”

    “張將軍,引一營北上,既部署兵力,也附帶幫助地方剿匪,今年有商隊報告損失,北邙山脈居一下興起幾夥山賊?你說,怎麼偏偏趕上這時?”總督的聲音轉冷笑。

    “這……”張將軍額頭見汗,暗自叫苦誰知是哪家世族黑手,或是北魏暗探,這都有可能。

    “我不管這是真山賊假山賊,一個月內必肅清,絕對不能留下隱患”

    “末將定完成任務”

    “……兵事這樣,文事是國家根本,不可一日而廢,彭教喻你要督促州學、郡學內各舍學子專心功課,今年不參加考試的學生,都別一味跟着考程湊熱鬧”

    “是”

    “還有這次州試不比往常,朝廷很是重視,範大人,還是要多多煩勞你了。”

    “總督大人說的哪裏話,這自以大人爲主,朝廷自有法度,我能做些輔助事,本是應有之義。”

    範林和煦笑着,作名義上副官,態度擺得很正,他分管着文事,這時又一嘆:“剛纔接到報告,說是葉青已離開道觀,抵達了旅店。”

    頓了一頓又說着:“南滄郡雖不是我親自主考,但宴請新進秀才時,我曾出過席,俞帆和葉青這兩人我都見過,風格不同,都是俊傑之士,當時執手鼓勵,寄希望他們在州試甚至殿試上一展所長,誰料……

    總督目光一凝,出於某些考慮,看一眼堂內,文牘基本處理完畢,就揮手讓別的僚屬退下,只留下幾個三四品的官員。

    “要在尋常時候,我自是會處置,但這時不同。”總督冷冷一笑:“在座幾位都是朝廷重臣,想必也聽得些風聲。”

    “道門和朝廷都嚴肅規矩,並要求地方積蓄實力,這是未雨綢繆之意,卻是前所未有之事”

    大門緊緊關閉上,幾人俱不作聲默認了,雖不會明着承認,心中都有着想法。

    大蔡還不到滅亡時,就算是皇朝後期,也是加強控制,削弱地方,怎麼會允許地方加強實力?

    這矛盾的指示,千古未有。

    總督沉默一會,又笑言:“雖不明示,敢不慎肅?這時多做得一點積蓄,說不準將來就多一份生機,這生機不僅是對於治下人民,於我們自身以及家族也是如此。”

    “資糧厚積,經濟自給自足,團結治下大小世家、以及大部士子站在我們這方面,極是重要。”

    衆人聽得一驚,都是沉思不語。

    又聽總督冷笑着:“就我看,俞帆與葉青二子都有失當處,不過這時不宜直接壓迫,和朝廷大局有違

    幾人相視一眼,都是點頭。

    又聽總督聲音轉寒:“我們真正防備不是個人,不是一家一姓,而是打破均衡的野心……”

    或是覺得氣氛過於沉重,總督緩了緩語氣:“不妨先透個事,八月文事後,郡縣主官副官都來州府述職,將朝廷意志傳達下去,凡三萬人以上的城鎮,五千人口以上大族,都必得力掌控,在這幾年中儘可能減少消耗……”

    這具體事務的談論,終使氣氛轉變過來,又說了一陣,商量已定,衆人就識趣地告辭出去,只留下總督一人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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