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山下,雖有一條官道,來往上車馬行人不多,農夫耕作了,休息時,也不由閒聊幾句,就說到了劉備。
“聽說他又藉口賣鞋,去了城裏就不回來,有人看見他和幾個遊俠,在大口喝酒喫肉,很是快活,不知道哪來的錢。”
“還哪來的錢?肯定又是他的叔父救濟,要我說,救濟誰都不能救濟這人啊,多大的家產都讓他給敗了。”
“噓,他再不爭氣,也不能當着他的老母說——”
“別說了,有車來了。”
衆人都是住口低頭,一輛行來的牛車在裏面,只見裏面坐着一箇中年人,衣袍整齊,態度安詳,只是和他神態相反的,卻是一身赤紅的衣服,戴着一頂高高的黃帽子,這帽子真高,足有三尺。
而左右跟着兩個侍從,都帶着劍。
這種奇冠異服,讓人目瞪口呆,但看這氣派又不是尋常人,都不敢輕視,這時裏面有個年輕人,擡起來,盯了盯。
車上的紀才竹就心裏一喜,這關鍵就在此人身上了。
自己說的話,只怕普通農夫聽不懂,故等到這讀了幾本書的龐家子弟到農田於活,才作此表演。
只見紀才竹徐步下來,高齒木屐,奇冠異服,大袖飄飄,形成了一種讓人一看,就忘記不了的特殊氛圍。
只見這時陽光自枝葉間灑落在道上,斑斑點點,這人就在道上漫步,屐聲清脆,視衆人無物。
突有一個隨從上前,說着:“尊師,您說此山通體呈白,瀰漫着一股白氣,內隱有淡青,十分珍貴,我所觀之,只有白氣,卻不見青氣,還請尊師明示
這些農夫聽的半懂不懂,可漢代已有風水讖諱之術,就聽得於活的龐家年輕人心裏一動。
紀才竹驀頓住腳,笑着:“要是人人能見,哪還有珍貴可言,這白氣是普通山氣都有,不足爲奇,唯有深潛,才能”
正說着,突又有一人喊着:“尊師,你說的是這個?”
順着手指望去,卻見一處絲絲青煙上升,筆直而上,有三尺。
紀才竹頓時大驚,有一人就問:“尊師何以大驚?”
紀才竹就感慨良久,說:“本以爲尚有二十年,不想今日就見之兆,此青氣者,王侯之氣,非常人能有。”
說着,又感慨:“此子非同尋常,我必趁機追索之。”
說着,就趁着牛車遠去,只留下了龐家年輕人若有所思。
三日後
一處小小村落,幾十戶人家,附近幾頃田,忙着農活,其中一家顯的破舊些,一個婦人在忙碌着。
她只四十幾歲年紀,頭花白,面帶愁苦之色。
這時,就有着鄰居有意無意說話,故意大聲:“你們聽說了沒有,前幾天,白兔山冒青煙了。”
“聽有個大人經過,說大富大貴呢”
“那裏有誰祖墳?不就是劉家嗎?哎,別看劉家子去城裏遊俠,說不定過幾年就是大人了呢”
雖在裏面,這句句話聽的誅心,這哪是誇,這是嘲笑。
就在這時,一行人突擡着一人匆忙過來,片刻,就傳來了劉母的忍耐不住的哭聲:“你怎麼了,叫你出去賣鞋,卻在城裏喝酒喫肉,現在你這樣,你教我日後怎麼生活下去?”
哭聲刺着人心。
不過紀才竹並不在意,等來回報,說衆人雖不信,但的確人人都知了,當下就吩咐着:“牛車駛去”
這時是下午,躲在道路一側的牛車過去只是片刻,就見着幾人圍觀,有人說些安慰的話,見着一輛貴人的牛車駛來,頓時面面相覷,不知何故。
紀才竹還是這奇冠異服,唬的人人不語,靜的和針一樣,到了劉家門口,突喊停了,到了劉家的門口東南角下車觀看。
紀才竹徘徊良久,見這桑樹丈多高,枝葉繁茂,濃蔭滿地,遠望下,樹冠幾是貴人座駕的華蓋。
當下駐足圍繞,驚歎着:“亭亭華蓋,此家必出貴人”
龐家年輕人這時又在,不由暗笑,見周圍鄉人不解,把這話用鄉人能理解的話說了,頓時引得衆人都笑。
劉家都到這地步了,還出什麼貴人?
紀才竹卻隆重吩咐隨從:“你去此門拜見主人。”
這侍從就禮貌上門,許久才見着劉母出,才半日,她就又蒼老了些,說了好些話,堅持入內,這才放了進去。
屋中正面躺着一個男人,正是劉備,昏迷不醒,以破席蓋着
劉母看了一眼,這才說着:“這位大人,你看見了,我家有所黴事,不能招待大人了,尚請原宥。”
紀才竹聽了,目注劉備一眼,說着:“不忙,我所料不差,你家祖宗先世,必
大富大貴,是麼?”
劉母聽了,嘆着:“據先夫說,我家是中山靖王劉勝之後,但自先夫祖父起,家境就漸漸衰落。”
“先夫生前還能在涿縣郡當一書吏,有此子降生,以備光大門楣,因此單取一個備字。”
“到了現在卻只得賣鞋,本想他年紀大了,會老成些,不想卻……”劉母說到傷心處,忍不住哭泣。
紀才竹嘆了口氣,說着:“您別急,我看令郎並非夭折之人,我也薄有醫術,待我仔細看看。”
仔細看了看,紀才竹突誠惶誠恐,撩起衣袍,就要行跪拜之禮。
劉母大驚,問着:“這是何故”
紀才竹被攔了,還是堅持一個躬身,暗見侍從使了些手段,有幾人在外聆聽,這才擡起來說着:“夫人不要擔憂,這是大喜事啊”
見着劉母不解,就說着:“先前我經過白兔山,此山通體呈白,瀰漫一股白氣,內隱有淡青,十分珍貴,又見青煙上升,筆直三尺,這是王侯之氣,既能顯形,必能。”
“沿着風水脈絡而來,尋到了貴家,又見貴家桑樹枝葉繁茂,濃蔭滿地,遠望幾是貴人座駕的華蓋,這必出貴人矣”
“到了屋內,就見貴子身長、手長、耳大,手垂過膝,此是貴相,都一一應兆了,您家必興啊”
“可是備兒現在昏迷,這又是何故?”
“大富大貴,自有天煞來磨,這就是爲什麼少年貧寒之理,但現在青氣已,自是一路坦途。”
“至於這昏迷,吾知緣由了,實是魂魄出遊。”
當下端容對着劉備身體說着:“汝神遊祖廷,叩拜先祖固是大善,卻生死有別,不可久留矣”
說罷,也不等迴應,仰起將劉母奉上的一碗水一吸而盡,接着仰天大笑:“不想我尋龍三十年,還能見到此兆,漢室中興,必依此子之力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