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總督特使王雙親自去葉家莊施加壓力,俞承恩略覺心定,纔在自己院中小酌,話說俞家的俞子題,現在的總管事,因檢查着庫糧,現由於最近連綿陰雨,糧食有些黴,就要過來稟告俞承恩。
正才入了門,就見新提拔的管事何年緒,手裏捧着一張文書,滿頭是汗,忙忙奔了進來,就問:“出了什麼事,這樣慌張?”
何年緒三十歲,臉色蒼白,語氣沉重:“王大人去南廉山,結果連門都沒有得進,聽說王大人又急又氣,當場吐血了。”
“這還罷了,葉青行文至郡城,要求家主即刻帶所屬官吏撤出,兩日內向都督府移交郡城管轄權,不然,就率兵來取……”
“七爺,您得立即去見家主,趕快分說這件事。”
“什麼?”俞子題嚇了一跳,忙接手文件,翻開就看,只掃了一眼就驚呆了。
這是道法傳書,由於事情緊急,書寫者字跡潦草,並且才寥寥上百個字,但事情說得十分明白
俞子題愈看愈驚,手捏文書踱了二步,說:“這事大事,你這就到裏面去,把這文件呈給家主”
何年緒躬身說:“這是大事,似由七爺親自分說比較好。”
俞子題起身,拍了拍何年緒肩,把文書還他,又說着:“這事大而急,但目下我得想想怎麼在兄長面前說話,所以你先進去。”
何年緒想想,覺得俞子題說的有道理,沒有再說話,奔到裏面去了。
何年緒一去,俞子題一刻不停,即刻轉到了一處門,在走廊沿着前去,見着四下無人,立刻對着一個親兵說着:“你快去通報東房這個消息,讓他們迅聯繫大公子(俞帆),事急矣”
這親兵立刻應了,一溜煙跑了不見,俞子題不去立刻見俞承恩,就爲了這件事,這時才心安,轉身去了大廳。
一到了大廳,果見這何年緒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臉上腫的和豬一樣,巴掌印非常明顯,就知道這是兄長大怒,找他了火。
小心翼翼過去,就聽着俞承恩陰沉着臉說話:“七弟,你在外面尋思,想出了什麼辦法沒有?”
這話陰陽怪氣,真不是滋味,俞子題心裏暗恨——自龍氣落在俞帆身上,這個兄長就越不是滋味,近年來越來越刻薄刁難。
雖說爲了大權,父子相殘也不少見,但那是皇家,等閒郡望都弄到這程度,這人心胸還真是狹窄,怎麼瞎了眼,讓他當上家主了呢?
雖是這樣,但是表面上沉吟片刻,俞子題正容說:“我來見大哥,就是爲了這件事,總督治權就是有人承認,葉青不承認,就是決裂,除了兵權來說話,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大哥,我們和葉家齷齪矛盾很深了,一旦葉青進城,怕是沒有好果子喫,現在之計,就是未雨綢繆,先行轉移族人和財貨——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能在這節骨眼上硬頂。”
“大哥您是家主,身系我們俞家的安危榮辱,你快快率着族人離去,我在這裏頂上。”說着,俞子題用着餘光掃描着俞承恩,認識幾十年了,俞子題立刻看出顏色,俞承恩心動了。
“七弟,你的心我知道了。”俞承恩想了片刻,嘆息一聲,自斟自飲了一杯,說:“你說的都對,可惜的是,我現在是朝廷命官,是一郡太守,實在離不得,去不得啊”
這話一落,彷彿一聲霹靂落下,俞子題驚得面白如紙,他對兄長太熟悉了,不想這時還要試探,連忙跪下,顫聲說:“家族最重宗法,長幼有序,越是關鍵時,越不能亂了章法,而且大哥才資德望,我不及你一分,怎麼說這個話
“大哥,您是我們家的家君,心緒可不能亂,一亂後果不堪設想啊”這樣忠心耿耿的回答,讓在場的人都是動容,把目光注視俞承恩,心裏不禁暗想:“家主,是不是多心了?”
“七弟,你有這個心,我就不提它了。”俞承恩眼中含着淚,吐了一口氣,說着:“不過我的確不能離開,一離開,怕是給家族惹禍。”
“這幾年來,我的確有着過錯,你說的有道理,這時聽你的。”
俞承恩也知道情況危急,咬住牙,終於下了決心,取出了一方小印:“事急矣,我不能離開,也不能動作,這大事,就落到你身上了。”
“這是家主大印,你憑着這信印,就立刻連夜轉移族人和資產,有些田產不能變賣都無妨,我們早些年未雨綢繆,早就分散在各郡,在南滄郡內的田產,並不算太多——雖也讓人心疼。”
俞承恩感慨一下,又繼續說:“關鍵是族裏的兵庫、糧庫、寶庫,這是族裏幾百年積蓄的根本,你立刻把它們遷移出郡,萬萬不可有失。”
“只要這幾個保持下來,無論將來情況怎麼樣,我們都可進可退,可以東山再起了。”
俞承恩終是不凡,這一套話,使衆人都不禁點頭稱是。
臨着頭來,俞承恩又對着何年緒溫聲說着:“我最近有些心亂,剛纔朝你了些無名火,你別見怪纔是。”
何年緒連連叩拜:“家主,你提拔我,對我有再造之恩,我哪敢見怪,而且家主不朝我火,朝誰呢?”
俞承恩聽了,淡淡一笑:“你懂事,辦事也利落,這樣吧,你跟着七弟,一起把這件事辦成。”
俞子題心裏一涼,自己這大哥,最後還安排個監督,真是滴水不漏,當下就都應聲說着:“是”
話才落,天空一聲沉雷,出了門,就見大半個天濃雲,不時傳來滾雷聲,接着,大雨傾盆而落。
雖連着下雨,但是事情緊急,自是特事特辦了,只一天時間,就有一半族人遷移出城外,一些貴重的財貨都已經裝了幾百車,向着外郡而去。
還有一半先在郊區莊園暫住,等待着運輸着族庫,這族庫非同小可,是家族的根本所在。
何年緒心知自己是監督,見俞子題雖事事都不避着自己,心安之餘,還是不能徹底放心,這時趕到族庫門口,看了看天色還早,就鬆了一口氣。
抵達一處石室,見着左右親兵,而俞子題還等在門口,不由一笑,這時天還是沉雷一聲接一聲響着,何
年緒就忙說着:“七爺久等了,雨大了,我們這就進去——”
“就等你了”俞子題有些不耐煩說着。
這和以前的態度不一樣,何年緒有些詫異,不過還是點點頭,便取出了鐵匙,按照家主所傳的密碼旋轉,三進七退,才聽見“咔”一聲,鐵門打開。
“七爺請進”
進了裏面,此時雲暗天低,裏面點着火把,這裏面是寬闊的密封石室,除了室頂四角有通氣口,別無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