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老樹梢上寒鴉受了驚,長空嚦嚦,擦着風聲鶴唳,有些刺耳的很,可白寒煙卻什麼都聽不進去,耳中斷斷續續的,只有靈姬那帶了嫵媚的軟語。

    “白寒煙你怎麼不說話”

    靈姬擡起繾綣的眼波,挑釁的看着她,柔軟的手正一點一點的探進段長歌的衣襟裏,臉頰貼着段長歌瓷玉的胸膛,目光帶着纏綿癡情,見白寒煙的眼神痛苦的暗淡下去,她心情大好,微揚起臉嬌滴滴的問道:“長歌,那不如,你來替她說些什麼”

    白寒煙腦中轟的一聲,像一顆炸雷一般,幾乎就在她耳旁炸響,有一剎那,白寒煙甚至不知道靈姬嫣紅的嘴裏一張一合的,究竟是在說什麼。

    好半天,白寒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長歌,長歌,她喚的這個名字,原來竟然也如此的動聽

    胸腹間的痛意似乎越發疼痛起來,白寒煙身體劇烈顫抖,全身骨髓瞬間被寒徹,額頭和身上的冷汗,滲出來,細細的,如針尖刺了一般。

    “夠了。”

    段長歌如天人般的容顏,漸漸的漾起一絲詭異而絕美的笑容,笑意未達眼底,卻如同結了冰,眸心除了逼人的寒意,看不到半點暖色,他微微俯下身,對着耳畔靈姬壓低了聲道:“你未免有些心急了,靈姬別逼我反悔。”

    靈姬身子一頓,緩緩擡起身,鳳眸依舊絞着綿綿情意,乖巧的點了點頭,巧笑道:“好,我聽你的。”

    段長歌直起身子,淡淡的唔了一聲,靈姬立刻欣喜的從塌上站起身,蓮步輕移,向門口走去,路過白寒煙身旁,她頓了頓,偏頭看她,深深地注視了她幾眼,似乎覺得十分的好笑,她竟掩脣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兒,靈姬才走出門口,順手將房門關上,關上的那一瞬間,靈姬眼神毒辣的盯着白寒煙的背影,不過,很快就被門隔絕了。

    屋內,立刻死一般的安靜下來。

    白寒煙真的很想忍着,忍着眼中翻涌的淚水,只是,她站在門口遠遠的瞧着,坐在牀上那個從靈姬走後就一直低垂着眉眼的男人,他自始自終沒有言語一句,哪怕辯解一言。

    白寒煙眸中的聚集的淚光點點,終於滾落臉頰,如洪水一般氾濫。

    良久,良久,二人誰都不肯言語,屋內靜謐的可怕,忽然,外頭一聲雞鳴憑空叫響,打亂了這一平靜。

    白寒煙恍然清醒,她隨手抹了抹眼淚,快步走到牀邊,袖子裏的手還在顫抖,她用力壓住自己的慌亂痛楚的心緒,俯身坐在牀邊,擡起還在顫抖的手將段長歌凌亂的褻衣合上,又將滑脫到腿上的被子拽了上來,將他蓋住,阻絕了這一室冰冷的涼意。

    “夜裏涼,你傷勢未愈早點歇着。”

    白寒煙語氣盡量平穩的說着,俯身將牀頭的燈火吹滅,脫了鞋躺在牀的裏側。

    就像以往一樣,沒什麼分別,只不過,她是背對着他的。

    屋內仍是一片沉寂,沒有半點聲音,這股子安靜彷彿是深海里無情的水一般,快要將白寒煙淹沒窒息。

    “你就不想問我麼”

    真的是過了好久,久到白寒煙的意識都有些恍惚,她才聽見他的聲音低沉又毫無波瀾的傳來,白寒煙的意識又在這一刻甦醒了過來。

    “沒什麼可問的。”

    暗夜裏,夜色沉沉的漆黑,讓人眼前隔了一層黑布,即便眼前的人近在遲尺,卻也瞧不分明。

    白寒煙輕輕扯脣笑了笑,一滴淚從她的眼角話落,很快就隱入鬢髮裏,悄無聲息,無人發覺,她的聲音很輕,就像雪落無痕:“我知道,長歌,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麼”

    段長歌的聲音竟然高了一分,他莫名的有些緊張,微風在昏暗處掀起窗簾,無聲無息,段長歌痛楚又緊張的閉上了雙眼。

    白寒煙從牀的一側轉過頭來,她只瞧的見他的一個輪廓,看不見神情,卻依舊能感覺的到,這一刻他情緒有所波動,她低嘆一聲,擡手覆住他的清雋的臉龐,笑着道:

    “我知道,我不能陪你一生,你的心裏難過,我知道,你不喜歡靈姬,對她卻是愧疚,我還知道無論你做了什麼,你都愛我。”

    段長歌被子裏的手在顫抖,胸膛微微震動,忽然,他握住她撫在他臉上的手,偏過頭,黑暗中他的眼光在白寒煙臉上盤旋,艱難地嚥着嗓子,聲音壓制的有些沙啞:“寒煙,你可真傻。”

    白寒煙稍稍擡起身子,坐在牀上與他比肩,含着淚笑着道:“是啊,我是傻,不過,你比我更傻。”

    說罷,白寒煙微微湊近他,柔柔地吻上了段長歌的脣,她的手悄然伸進了他的褻衣裏,卻被段長歌伸手握住,他的心似乎掙扎了很久,卻也忍不住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外頭的風還在吹着,撩撥着紗簾,浮動着雲層,將月嬌羞的藏了起來。

    段長歌一夜未眠,他擡手點了白寒煙的昏睡穴,吐了一口,纔算放鬆下自己。

    此刻天色已經明亮起來,白寒煙的側顏卻蒼白的那般了無生息,即便此刻是在深睡當中,她的柳眉卻也簇的深沉,似乎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段長歌覺得那肝膽欲裂的滋味又再次縈繞在心頭,好像被人千刀萬剮了一般,他抵着她的額頭,眉眼下聚了一層淺灰,他悲絕的低喃:“寒煙,看來,已經挺不過一個月了,我真的捨不得,捨不得”

    說到此處,段長歌將懷中人兒又攬進幾分,似乎要融進自己的血肉當中,然後,他擡起頭輕輕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將臉側貼在她額頭上,細細的摩挲着。

    一滴滾燙的淚就從段長歌的眼角靜靜墜落,落在她的臉頰上,碎成一片,他的脣微微顫抖,脣邊的那抹笑容淒冷又黯然。

    “這麼多年了,我還從未見過你如此悲愴。”

    喬初好像從天而降,看着眼前曾經他恨之入骨的男人,眸中滑落的那顆淚,他的心中竟不知何種滋味。

    “如此不是你想看到的麼,你恨我之深,見我此刻生不如死,應該高興纔是。”段長歌貪戀的貼着白寒煙的臉頰,淡淡的說着。

    “是啊,曾經我是恨你。”

    喬初側過身,負手而立,目光怔怔的落在窗外漸漸升騰的日光,卻不知道透着這層紅雲,究竟看到什麼,良久,他才收回視線,喃喃道:“連我自己都不知,爲何會如此恨你。”

    喬初笑了一下,低眉又道:“可能你五年前打亂了我營救白玉的計劃,可能是選擇了皇家那個天子,又可能我心裏根本就是嫉妒你吧。”

    喬初略微頓了頓,擡腿走到窗下的軟榻,緩緩坐下,頭倚在塌上,才幽幽道:“可能是上天對我的命運太不公平了,我親眼見證了我孃親的死,承了她死後的恨,還有她臨死交託的遺願,更是有那麼一個父親。段長歌其實我很嫉妒你,嫉妒你過的那麼簡單,活的那麼自由自在。,又那麼狂妄。”

    “狂妄”段長歌擡起了眼,濛濛日光中,他似乎被喬初的話引得回憶起了什麼,半響才道:“可能那時我還沒遇到她吧。”

    喬初揚脣笑了笑,意識迴歸,他深吸一口氣,才偏頭看着段長歌問道:“你真的決定了”

    段長歌緩緩從牀上起身,穿上鞋子站在牀旁,彎下腰爲白寒煙蓋好被子,戀戀不捨的看了她幾眼才別開視線,低聲道:“決定了,我終究是要離開她的,往後餘生,她若是懷念,必活不長久,她若是恨我,也許,還可以勉強過了餘生。”

    喬初低低的笑了起來,聲音低的卻如夢囈:“你跟她做了同樣的事,竟然是我親眼所見。”

    段長歌也附和的勾脣笑了笑,擡步走到日光下,紅光鍍上了他的面容,竟然讓他的眼底有些血腥,他緩緩沉聲閉上眼,不在糾結這個話題,而是轉了話鋒問道:“查到什麼了”

    喬初淡淡道:“昨夜王曦還是沒什麼動作,倒是你的白寒煙在巷子裏被人突襲。”

    “什麼”段長歌猛然睜眼,猩紅的眼底猛地幽深森寒,彷彿兵不血刃的刀子,令人心底下意識地生出一股寒意,從牙縫裏吐出幾個字來:“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動她。”

    “那就要問問你那相好的了,昨天你可是把寒煙在詔獄外找王昕的消息透露給他了”喬初眯着眼問他。

    段長歌怒氣從丹田涌出,可他似乎在努力隱忍着怒氣,握緊了拳頭冷聲道:“你以爲我是那般愚笨麼看來,此事,靈姬竟然也參合進來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喬初扯着脣,倒是看笑話一般:“莫不是,你要用一場美男計”

    段長歌一甩袖子,傲然一笑,臉上難掩狂傲,卻又一瞬間軟了下去:“美男計,我對寒煙早就使過了,至於她,可就不需要了。”

    說罷,段長歌緩緩回身,瞧着睡的香甜的女人,他吐出的話就柔了下去,低低的道:“至少,這個月我是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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