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度魔界降臨苦境的初期,直到第一魔殿魔君閻魔旱魃橫空出世的這段時間,來自魔界的攻擊目的一直很明確:削弱苦境有生力量,以及試探中原大小勢力之立場。

    在杜芳霖眼中看來,這段時期仍然是以試探居主要。也因此讓魔界主事者確認了可以合作的對象以及必須嚴加打擊的存在。而當有人操弄棋盤,讓一切爲之改變之後,看似異度魔界因此元氣大傷龜縮魔城不出,實際上只不過是由明轉暗,正如苦境正道領袖清香白蓮素還真此時正在做的一樣。

    “素還真,你確定?”屈世途拿袖口擦着汗,回頭看了眼琉璃仙境,內心忐忑不安,“這個賭注,可是有一絲絲大。”

    琉璃仙境門口再度人聲鼎沸。

    一大羣人奔走而來難得不是爲了求助,而是聽聞消息來此看熱鬧。有秦假仙的幫助,消息傳播十分效率,都在說清香白蓮素還真要和一個無名人士比輕功,贏的人留下輸得人滾蛋。消息傳得紛紛揚揚,先不說爲何要行這場比賽,只說用作賭注的琉璃仙境。這處地方已成武林正道之象徵,如果素還真輸了琉璃仙境,豈不是等於讓出正道領袖地位?

    哎呀呀,事情很難辦。

    一身黃衣褐裳的白髮白眉人神情愜意手持煙管吞雲吐霧,站在衆目睽睽之下看似鎮定自若,實際全不在乎。

    這名長眉俊顏看不出具體年齡的長者,正是要求履行賭約的另一方,也是之前快遞的接受者峴匿迷谷的隱居江湖無名人士藥師慕少艾。很多年前,如今隱居崖下的藥師棋差一着將好好的麒麟穴讓給了素還真以成爲如今的琉璃仙境。多年之後,哪怕心知別有原因,他也寧願不惜塵埃沾身來着江湖走一遭,出一口氣贏這一局:

    “呼呼呼,真鬧熱,有意思。”

    好風好雲好日頭,象徵今日比賽之吉星高照。作爲雙方公證的乃是武林中第一講信譽的忠烈府,不存在會有人臨時反悔。

    對比緊張得汗都要流下來的屈世途,一身白衣蓮冠隨着時光歷練而容顏越發俊美的清香白蓮素還真拂塵一揚輕鬆自在,就像是今日的太陽並不是這樣烈,而即將比賽的人也不是他。

    “安心。”

    素還真目光掃視四周人羣,一眼認出當中可疑人跡:“屈世途,素某之能耐莫非至今你仍是信不過?”

    就是因爲太信任,纔會格外內心忐忑。屈世途目光隨同看去,同樣在某幾處稍微停留。

    兩人就位,比賽正要開始。

    忠烈府忠烈王笏君卿一聲令下,今日便能有所結果。然而這場熱鬧卻與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無慾天無關。

    一大早脫俗仙子談無慾收到一封信後便帶着兩名童兒出門離去。只剩下丹楓公孫月獨自坐在石亭中,無奈地面對着在四周花叢內翩翩飛舞的兩隻紅蝶。

    便在這時烏雲掩日氣氛突然不尋常,一道火光猛然由雲端而至,一道簫音噬骨奪魂!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帶着無窮魔氣踏足無慾天,丹楓公孫月驟然揚扇,卸去簫音,卻難擋面前烈焰吞日。刀氣襲體,持有絹扇的手虎口染血,公孫月後退一步,一時之間心情已與眼神一同複雜:

    “三哥……”

    東方鼎立在前,骨簫範淒涼在後,代表異度魔界而來,欲報瀚海森林之仇!

    魔氣染身,已無兄弟情誼。

    連遭挫敗、魔火覆沒,再加上接連失去赦生童子、吞佛童子兩員大將,瀚海原始林一戰讓異度魔界五大先知先機盡失,已不能再往後退。利用任沉浮斬斷道境玄宗伸向苦境的手,擒拿公孫月以逼迫談無慾交代吞佛童子之下落。魔界的行動不失其目的亦是迅猛,一方是報復以從失敗中重振士氣,一方是打擊弱點以讓正道投鼠忌器延緩行動。

    多一秒多一重變數!

    時間看似充足實際已是不多。杜芳霖踏足聖域,難得態度強硬。此行務必達到目的,無論如何他也要見到天座。

    迦葉殿上,佛光清聖,當中正是地乘一闡提,一側是聞聽消息匆匆而來的法尊八葉蓮。

    “久見了。”地乘一闡提風采依舊,黑色僧袍紅檀念珠,頭頂受戒餘發垂肩,蒼老的臉上似自道境一別之後再添皺紋,神情倒是比行動看似和緩,“上一回未曾相見,其中緣由法尊已然分說。”

    “聖域可以不信杜芳霖。”

    堂下的儒者衣袖微動,摺扇合攏。杜芳霖神情肅然:“聖域總該信吾春秋硯主!”這是賭上儒門的聲望。

    地乘本想稍微寒暄幾句將人打發,此時神情一頓。

    八葉蓮拂塵輕晃,看也不看杜芳霖,剛毅而冷肅:“天座所在之地本不容外人踏足。但一來畢竟與天座曾是戰友,二來但凡有一線機會,聖域自然也是希望能讓天座復活……”

    “咳。”一闡提打斷了看似就事論事實際還是在幫腔的八葉蓮。

    在這之前,八葉蓮轉述杜芳霖的話,聖域上下也因此事爭論不休。地乘認爲天座安危事關重大,而杜芳霖此人曾有過類似背叛聖域的舉動,應該在多做考察之後再論其行爲。

    而以法尊八葉蓮爲首的另一部分人則認爲如今時局緊張,若能早一些讓天座恢復,則對局勢以及聖域之立場有利。從心而論,迦葉殿並不是不願意出手幫助中原,而是因天座狀態特殊,實在是無法輕易踏出風雲捨生道。

    因爲天座的傷是因百年前無意中與魔界魔君閻魔旱魃交換了佛心魔心,如今全靠魔心續命。所以天座的恢復與否,還關係到魔心的歸宿。

    杜芳霖:“當年之狀況吾雖未在場,卻有事後聽聞。”

    八葉蓮:“你有幾分把握,能夠救人?”

    “救人,十成機率。”杜芳霖道,“多年以來吾深居孚言山,卻無一日放下往事。”

    所以一直在尋找辦法,信一次又有何妨!

    一闡提沉吟。

    “此事非吾一人能定。”地乘看了一眼八葉蓮,再看向神情肅然不動的杜芳霖,雙手合十,“請硯主先隨吾來。”

    ——杜芳霖也許不可信,但春秋硯主名聲在外,卻是一位言而有信、心繫民生的有德之人。

    地乘終究是有所打動。

    一行人來到離垢明洞,這是位於聖域迦葉殿後一處原本師藏修行之地,如今寒氣從洞口溢出,強大的封印之力拒絕任何事物接近。四道光芒急速而來,正是平時守護此地的四位師藏。

    “阿彌陀佛。”

    “地乘……”

    “此行來意,吾等已是知情,亦是有商議過。”

    “事關天座與魔心,該當謹慎……但如何抉擇,吾等亦不會反對地乘之意。”

    封印是地乘一闡提所下,天座之後聖域迦葉殿的領導者亦是地乘。

    一闡提肩上的責任要遠比手中念珠更爲沉重。

    “自道境歸來之後,天座之軀便被安放此地,吾等並不敢妄動。”

    一闡提再度擡眼:“此中干係,施主可知?”

    杜芳霖:“天座終究還有一口氣。”

    “確實如此。”一闡提微微閉眼,再擡頭已下決心,“請入洞。”

    晶瑩洞壁,皆是冰凌。

    天座法身位於寒冰之中,盤膝而坐,一身祥和全被那顆位於胸口隱隱跳動的黑**心所破壞。魔氣之惡濁與佛氣之清聖便在此時奇異地達成了平衡,方能確保佛身一口元氣不散,生機不失,前提是別去觸動這平衡!

    地乘解開封印,面向杜芳霖。

    杜芳霖摺扇一擡,“九弈山海·移靈之術!”桃花影落,清風徐來,剎那給潔淨冰封的無垢明洞彷彿帶來一絲生機,墨骨折扇冰絲扇面隱現花開花落,而在所有人注意力不由自主集中向摺扇之行動的時候,位於儒者腳下淺淡不一的影子竟是輕微一動。

    影子瞬忽而動!

    滅境邪靈之術剎那而生!

    “開卷彌天·逆命之術。”

    移靈逆命,花香掩去邪氣,圍繞天座法身急促而生的金色文字則藏起了凝魄之針那淡淡的虛影——既然天座還有一口氣在,那麼魂魄未失,靈識猶存!

    “喝。”杜芳霖開聲吐氣,一闡提不由緊張,便在這時間,凝魄針已尋到天座腦海舍利中最後之靈識,而墨骨折扇中幻化出的靈氣則瞬息無縫替換穩住了幾欲失衡的佛魔之力。

    所以,天座醒了……

    在八葉蓮激動的目光之下,那已沉睡了很久很久的佛者慢慢睜開雙眼。一闡提一顆心猛地落在了肚子裏,心中也不由升起一絲希望。

    天座能醒,那是否確實有救,還能再活!

    “我能救人”

    杜芳霖卻單膝跪地,“你答應嗎?”

    曾並肩戰場,共抗魔禍,雖闊別多年,但氣息不散,天座已認出面前之人。

    佛者道:“可。”

    只能說一字,靈力不穩,佛魔之氣已然失衡!

    但行動卻比變化來得更快。在聽到答案的那一刻,杜芳霖已合攏摺扇,驟然擡手向前摘下魔心。也就在這一瞬間,天座斷氣再無生機,而魔心則隨着儒者衣袖一揚一展,倏然化入虛無。

    此行目的到手。

    只能日後救人,卻無法在此時救佛!賭上春秋硯主之名,杜芳霖並未食言。他只是沒有將話說完而已。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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