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黑暗而安靜的異度魔界內。
“當吾門初硯主化名入道境,在上一次爭鬥中誤傷貴主,並留下血劍碎片”
冷漠而莫得感情的邪靈毫無情緒地擡眼,繼續道出“真相”。
“逆徒付樂書因此誤入魔障,方有今日吾與女後之會面。但這件事,並非硯主所願。”
“能傷及魔皇之軀的血劍究竟是何作用,想來有這些時日爾等也當有所猜測。血劍本是仿道境月華一族之神器,專爲針對魔界銀鍠一族所造。如今崩毀,鑄就之人也已逝去,不可再追回。”
“欲取先予,要真正毀滅,則需先要接納。這正是吾等與苦境正道分歧所在。”
塵六夢道:“想來,魔界也已見證過吾主之決心”
比如,磁心源那場對彼此而言都算是失敗的“絞殺”
黑暗之中,有殺氣緩緩浮動,與邪靈周身一點一點升起的氣勢相融合這可一點也不像是有合作的意向
九禍的眼神慢慢透露出危險
“月華之劍。”塵六夢道,“這是我們如今目的一致的理由。”
月華之劍已隨着斷層另一端的沉沒,而消失在魔界的深處。
那是道境最初便被毀滅的月華之鄉的不傳之祕,究竟有怎樣的祕密,是否還有魔界無法解讀出的部分,多疑的九禍務必無法完全否決這番說辭。
而當年血劍在崩裂的那一刻傷及界戰神銀鍠朱武身軀,造成此魔雙魂分離至今的功效,卻是魔界的每一個人都有看在眼裏的。
一名昔日隱姓埋名且造成這一嚴重後果的人,至今踏入武林還在心心念念針對魔界造殺者,怎會輕易就背棄正道投向死敵
但信念不同以及自信與驕傲,卻可以成爲擁有能力的人所提出的“合適”理由
黑暗中輕紗無風自動,拂過後方之陰影。
陰影背後,因提及往事而幾乎直面整個魔界之殺機,邪靈依舊無動於衷。
塵六夢緩慢有序的聲音,冷漠而無情:“九禍,你,畏懼了嗎”
魔界,你們會否恐懼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哼”
王座之上,九禍霍然起身,“異度魔界從不畏懼任何挑戰”
“哦。”
塵六夢面無表情,讓人看不穿他之想法,“所以,汝應下交易了。”
“爲表誠意,只要春秋硯主依約成功助吾等襲殺日月才子,事成之後便是將月華之劍雙手奉上又如何”九禍揚起衣袖,居高臨下睥睨而冷睇,“邪靈,汝未免太過小看魔界之器量”
“哈”
這回是塵六夢發出森冷的聲音。
黑暗的正中間。
尚有意識的無悼一人庸只感覺自己是如此的難熬,聽聞着對話心驚肉跳之餘,更是爲九禍最後一句而微微痙攣着手指
邪靈並未將目光投向輪椅。彷彿在塵六夢的眼中,失敗者不值一提,縱然活着,也不重要。
黑暗的能量在兩人之間緩緩遊動。
突然狂風飛旋,黑暗的通道在輪椅後方開啓,剎那之間便將無力反抗的人吞噬其中。
便在這一刻
塵六夢身側影子向上浮現出碧綠修長的神刀天泣,驟然向前擲出,剎那劃破紅紗
“另一半鑄天石,予你”斷層要素已齊備,只差最後一縷將由炎山遠赴至此之東風
遭受了一場冤枉之災的無悼一人庸只覺得腦海之中驟然翻騰如煮沸的陰陽海
久違的自由在回到苦境的那一刻迴歸自身,他雙手驀然緊握住輪椅扶手,運轉凝滯之內息,已避免自己從半空通道直墜大地而亡
“哼”無悼一人庸脣角溢血,不知不覺他已咬破了嘴脣。
輪椅轟地一聲撞擊大地。
飄散的煙塵前方,則有影子浮游在白色儒衣之下端。
彷彿已事先知曉會有輪椅從天上掉下來,順着影子的指示早早等候在地面的儒者踏過了地面之塵埃。
“無悼一人庸,你可是無事”
出自春秋麟閣的儒者正是前來接應的蘭臺軒史,由杜芳霖親手培養起的親信。
白衣的儒者腰間懸玉,藉由足下的影子向另一端傳遞出平安的訊息。
但轟然一聲,氣流四溢,無悼一人庸倏然再睜雙眼
被算計墜入魔界以爲自己鑄下大錯的昔日劍者雙手一橫,猛地震碎身下坐臥的輪椅,在四周激射的殘骸碎片之中,久未曾踏上地面的雙腳支撐起今日之殘軀,接着凌空飛起一支暗藏利劍的黑布雨傘
漫天陽光在這一刻沒入被狂風吹來的烏雲,風中透着雨水的氣息,一如記憶中陰陽海中經年不散的波浪
傘旋黑幕,造殺之劍鏘然出鞘,帶着此刻無悼一人庸憤然除魔之決心。
一道劍芒橫過虛空,在黑傘旋轉,遮蔽風雨與天空的那一刻,冰冷的劍鋒已然直指蘭臺軒史之眉心。
“杜芳霖人在何處素還真人在何處”
九禍當面有說,春秋硯主已對日月才子升起殺心,而一旁觀望的邪靈並未反駁。
那就是真的了
琉璃仙境收到消息了嗎
素還真與談無慾真正知情嗎
杜芳霖如今人在何處是與日月才子同在一處
動怒的無悼一人庸以劍指向春秋來使。
而被魔界接連提到的春秋硯主本人卻有一絲絲的不務正業中
他忙着趁此時空檔前往接應來信即將出關的徒孫。
這可是某種意義上,春秋麟閣的真正傳人
此時苦境的另一端,風很輕柔,陽光燦爛。
杜芳霖蹲守在雲渡山的邊緣,恪守本分,謹慎地選擇着距離,原則大概是能不前進一步就絕不前進半步,他和佛門向來相沖。
梵天應該不在家,而是收到消息在數日前往萬聖巖而去。
繼續養傷也好,另有目的也罷,總之這也是無關緊要的事。杜芳霖心心念念是自己親手從殘林的湖水邊拉拔出來的徒孫。沒有老婆不要緊,徒弟養死了沒關係,只要徒孫能逐步成長起,春秋麟闕不至於後繼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