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霹靂之儒門春秋 >164 不可達成的夢
    斷極懸橋內,應該有提前被人佈置過空間轉移類型的陣法,一旦目標踏入,就以琴音觸發。尹秋君在心中猜測,稍作平息胸前之不適,手持雲天極刃,深深吸一口氣。

    而旁邊昭穆尊內心的激烈活動,正如口中宛如岩漿般滾燙的話語:“六、弦、之、首,蒼”

    尹秋君左手一合,就此捏碎了那張紙條,“金鎏影。”他道,“今時今日,破釜沉舟罷”雲天極刃輕靈上挑,隔空擾動雲氣漩渦,驟然如雷霆破空般向前攻擊,剎那天外化刃之雲流巨劍重現,“雲天極刃掃天闋,去”極招再現,伴隨一道向前逼近之腳踏雲氣越顯飄渺的藍衣道影。

    以玄宗之招對抗蒼,早已在昔日道境大會上證明不可取。

    唯有以苦境新悟之招出奇制勝,或可纔是唯一之生機

    昭穆尊見狀一旋蟠龍珠,“化天雲流”毫不猶豫起身跟上,先引來天際流雲以助好友同修一劍之功,再來翻掌變幻,雲龍斬應手而出:“喝”

    一劍一刀,再度齊向六絃之首。

    蒼神情未曾有半分變化,肩頭拂塵入手,怒滄琴自動豎起,拂塵過五絃,音波化刃

    無形的音波之刃,是能穿透空間的力量。琴音古拙,蕩動之天地卻是如此讓人心驚。雲流之劍未及半空已被音波化解,破開之風皆被音刃所擊散,四散氣流割裂了一空草葉,尹秋君決不後退。

    雲天極刃如雲端電芒,一瞬越過距離,幾乎要觸及蒼之髮絲,劍芒所到之處,角度極爲刁鑽狠辣;另一邊雲龍斬大開大合,挾其主人泰半功體,像是泄盡此刻心中之激盪,意圖迫使劍下之人自動迎作亡魂。

    蒼側身避開雲天極刃,從容不迫拂塵三千銀絲,微微拂過面前刀刃,動作輕柔卻似力撥千鈞

    叮噹一聲。

    雲龍斬與雲天極刃受柔力所阻,反而失控撞擊在一起。感受掌心反震之力,尹秋君及時收力。

    蒼隨之退出戰團。

    昭穆尊胸口殺意一現,不退反進,反手運刀,再加三分力。尹秋君見機剎那後退,讓出方位。

    雲龍一斬再催塵埃,天外雲氣驟然盤旋,化作龍形由刀鋒牽引往下,“龍耀雲光”白雲爲龍,反倒耀出萬點金光,在極近之距離,對六絃之首施以必殺之擊

    每一點金芒皆是龍之鱗片,每一片龍鱗皆爲雲龍之刀刃。尹秋君後退之時,目光一閃,也是一掌向前推出,“化天凝掌”此時此刻,也許正是難得的、聯手全力一擊的最好時機。

    龍從雲,風雲爲兩人之化用所到之處,天地無光,所經之地,大地摧殘。兩人聯手,相輔相成,化二爲三。蒼再度被捲入戰團,方纔後退之一步,像是反而造成此長彼消之險境

    畢竟是苦境同修的雙橋之主,亦是道界享有盛譽的先天高人。

    雙橋之功本就隱隱針對玄宗功法而創,由雲而生,借天之氣,氣馭利刃,刃輔天雲,堪稱一門絕妙化外勢爲己用之道家絕學。

    蒼不需要躲避。

    他將拂塵交由左手,足下已有太極八卦之變化,以一應萬變,輕輕垂閉眼眸。

    天地之間有陰陽,陰陽變幻爲八卦,八卦包攬萬物,縱然雲由澤起,從風而行,變化萬千,依然包含在天地規則之內,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抱柔守一,陰陽乃成,豁然開目,關竅已臨

    一道劍芒篤地由古琴怒滄而起,向天地宣告己身之存在,一如白虹劃破天日

    雲龍斬霎時承受白虹劍氣之衝擊,縱然有云氣遮掩,其中關竅依然避不開蒼之法眼。只因本便該是俯瞰天地之人,又怎會畏懼天地之變化

    蒼沉靜在前,目光驟然觸及對面之人。

    無數光鱗遇上向外擴張太極八卦,返歸原本,眼前雲龍刀氣被白虹一劍點中核心,反擊之力道剎那震裂昭穆尊持刀之手。然而不僅僅只有這些直到現在,哪怕怒滄琴中已有白虹出鞘,依然是守大過於攻。

    此時此刻,蒼靜靜佇立此地,忽而雙目再度開合,左手拂塵驟然划向琴絃,“蒼浪無潮”

    古琴之音便如天波,化爲不息之蒼濤,一重一重無可抵禦透向雲海、擊碎幻形之刀劍,將所往之地一切敵意摧枯拉朽這是道與道意之對拼,是同出一門卻分道而行者彼此針對天地領悟之抗衡;蒼濤之音,蒼浪之形,正是以弦入道之最高境界

    而這樣的境界,早在當年切磋之時,紫金二人便已領教過。只不過那個時候,音刃尚有七分收斂,只見其音,不見其形。

    在外側只受餘波,尹秋君再退一步,臉色一時變化萬千。就見雲龍斬已被音浪衝擊而高高拋氣,在一瞬化爲虛無後,重凝雲氣,回到蹬蹬蹬後退三四步的昭穆尊手中。

    雲龍斬直接拄地,刀刃蜿蜒流下鮮血,是來自他被震裂的虎口與手腕。

    “昭穆尊”尹秋君抽身上前,雲天極刃不管不顧再行極招。然而白虹之劍盤旋在空,拂塵再動,一道虹光擊碎雲劍,立刻同樣讓其感受到那種錐心之痛。

    像是一切努力皆終止於此地,一場不可達成的夢;此時面對再無昔日收斂留情的六絃之首,夢,醒了。

    “哈”

    “哈哈哈哈哈”昭穆尊單膝跪地,口中陡地發出笑聲。他凝視指尖鮮血,心頭雜念、無數情緒,在這一刻擁有了剎那間的清明。他翻袖爲掌,一擊將身側尹秋君向外揮退:“走”

    再提雲龍斬,反手凝玄宗道意寄予刀鋒,“當年之事實爲吾一人所爲,紫荊衣不過是隨吾同行罷了”

    昭穆尊猛然起身一刀向前,雲龍再現,聲勢浩大竟在胸口再起之戾氣支撐下,絲毫不見頹勢力,“蒼,你可知吾最反感你什麼,就是此刻這般故作自持、自以爲立於鰲首,這幅道貌岸然的姿態啊”

    “操天道,化兩儀,天光雲海現鎏影”

    金色的道印由雲光而現,伴雲龍而行,刀氣咆哮向前,迸發劇烈金影。

    尹秋君踉蹌後退,被這突如其來的同伴關愛一掌揮退至三丈外,雲天極刃向後入土,止住退勢,擡頭只見到同修勉力向前之背影。

    “吾爲何背離玄宗就是因爲看不慣你這處處被人高高捧起之姿態,出劍來,今日今時今地,你吾了斷明白”

    玄宗祕訣加持雲龍之變,龍吼之聲混入刀風肅殺,了斷之意顯然而分明,昭穆尊一刀宣其存在,再一刀意圖斷絕道魂,“雲龍斬天蒼”

    兩道刀氣,一上一下,一者凌駕蒼穹,一者劈地而行,目的皆指眼前一手按琴,那屹立不動的紫衣道人。蒼微微合上雙目,手中拂塵再揚,剎那劍芒似動非動,“玄宗道威,天越白虹”

    古聖之劍色如檀香,越琴而出之剎那,一如銀光洗鏈,清冽白虹。拂塵畫空操弄長劍,與迅疾之刻,一一點破來襲刀芒。浩然之氣破空化爲利刃,斬斷雲龍之脊,銳然之劍,則一度逼近昭穆尊之面前,迫使雲龍一斬接連變幻,讓原本連貫一氣呵成刀之來勢,而漸漸無以後繼。

    “吾爲何而能獨立玄宗鰲首”蒼的聲音,由前方平靜而來:

    “只因蒼之一字,擁有無限之可能”

    一鼓作氣,再而衰。

    當察覺之時,後方正欲急行上前的尹秋君,握住雲天極刃的手一時寒冷。

    就在這時,後方傳來了腳步聲。

    白虹一劍洗蒼穹。

    一斷其來勢,一阻其銳勢,再來一劍,風中飛過刺目血色,映紅了白虹之劍銀亮的劍鋒。而在這個過程中,昭穆尊始終未能突破蒼身前一丈內。他以一腔戾氣而行,終究還是輸給了面前依舊清高卓越之人。

    不甘、憤怒,幾欲促成最後一擊,但之前萬聖巖處所受春秋一劍的創傷,則於此時突然翻涌,一口血氣逆行向上,阻礙刀鋒,難以再行如果,他能取得不老不死之法,如果能在與蒼一斬之前將身軀狀態提高至極限,會否能有不同之結果

    但,世上並無如果。他敗了。

    “逆天雲刃呃”

    蒼再撥琴音,迎面而來的音波將金衣道影遠遠拋飛。白虹之劍則凝於拂塵之前,卻是並未再發一招一式。

    “金鎏影,你,知錯否”

    錯昭穆尊確實是知道錯了。塵埃散去,風吹葉折。昭穆尊再度單膝跪地,髮絲散亂,金衣染血潺流不止,單手緊扣雲龍斬,指尖幾乎深深刺入掌心。

    他錯在不應因封雲山之變而亂了心神,不及分辨局勢便被人玩弄於指掌;不該心存僥倖,不聽建議讓同修與自己共同入此險境。

    思及當年,也是因魔界伏嬰師先找了自己,而紫荊衣確確實實不過是協從而已。昭穆尊剛一開口,口中便已涌出血沫,“吾,確實有錯。”他以刀支撐身形,一點一點再站起身怎能對眼前這人跪下,怎可有一絲一毫之臣服

    “錯就錯在,當年吾”

    更多無法被挽回的話語尚未出口

    後方已有聲音傳來,“錯在當年,同爲四奇,吾卻未能察覺同修好友之心思;錯在當年,吾只一味清修,未曾察覺同修好友之異動。錯在當年,吾無所作爲錯在今日,吾卻不知,是否還能有所作爲。”

    這是本不該在此的熟悉聲音。這亦是本不該在此之人蒼忽而收起白虹,重將怒滄琴平放在身前。本該有所動靜的尹秋君亦是一無所動。後方來人一步一步向前,直至走到昭穆尊身後。

    昭穆尊一動不動,肩頭已是微顯僵硬,直到來人越過他的身軀,才以細微之聲喚出喉中的名字:

    “墨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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