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霹靂之儒門春秋 >179 一場春秋大夢
    一場春秋大夢。

    翠蘿寒不期然想起這一句。玉手九針緩緩鬆開劍柄,此時無能爲力,又與她在百餘年前何其之相似!

    兩百多年前。

    該是道境毀滅玄宗封印的那個時候,有人緊急託信萬易商堡,以萬兩黃金爲代價,請玉手九針出關前往一處名爲槐山的小地方救治一個人。

    當時出身商者世家的翠蘿寒第一感覺,是絕對不能任由這萬兩黃金流入市場,否則將會極大地影響到物價。接着她便感受到肩膀上黃金之重,終究是應下,遠赴千里兩河之間,在東湖之畔尋到了一處小小的孤山。

    山石嶙峋,草木枯槁,此山位列中原之境,距離黑暗道並不算遠。十里之外有河水繞行,不算豐厚;如今孚言山下清澈東湖,那時不過一片黃泥蕭條。

    翠蘿寒在山坡之上、亂石之間找到自己將要醫治的對象,就知道此行目的已然落空。九霄靈劍,寒暑六訣,九針封命,能渡生機入人體,刺筋骨活血脈,卻是醫治活人之術,無法起死回生。

    劍下針術,救不了魂念破碎已死去數日的人。

    一如此時,翠蘿寒手扶靈劍一籌莫展,只能坐看人影消散。一如這許多年百歲月轉息而過,她偶爾不放心離開幽篁秋水,也只能放下手中之劍,改以撫琴安定偶爾被擾動的三千雜念。

    避免那人堅持籌謀一切,卻是提前夢醒,煙消雲散。

    如今萬易商堡早已設法消化了那萬兩黃金。以九霄靈劍獨行世間的玉手九針翠蘿寒,卻始終未能完成約定。她站在竹林之中,鬆開劍柄,終究是向着白霧緩步行出,“帝如來!請你將手中殘缺之扇還給吾。可以嗎——”

    天波浩渺。

    海天交接之地,一處獨立的山崖,構建一座小小的亭閣!

    雲中光芒落地,化爲紫衣道者身影。

    梵天一頁書遇襲之處距離萬聖巖並不太遠,六絃之首蒼在隔空援手之後,見其脫身前往雲鼓雷峯,便不再關注。

    之後蒼更是直接前往山脈的另一端,觀視另一場註定將無人知曉的戰局。

    當初封雲山現世,他與一步蓮華以及青鳥傳書,在這天波浩渺沐浴月光,三人定下如今同時針對魔界和未來滌罪犀角、襲滅天來之計劃。

    出於對以及對往事的參與程度,蒼要比一步蓮華更先一步看出異樣。

    比如黑暗道前,手持血劍的人獨自迎戰自中原歸來的戰神銀鍠朱武,劍折人亡之餘成功以魂鳴共振之術造成了聖魔元胎一魂雙體之破綻,使得朱武一時無法雙體歸一,才能以分而化之的計策,留下戰神的一具化身。

    所謂赤色劍身是因爲紅色礦石成形,不過是用來逗小孩的一個笑話。那被用來當做利誘魔界誘餌的血劍,其實是由劍之主人識雜念學來六魄成劍之法,專門針對聖魔元胎之特性凝聚而成。劍與人本爲一體,損壞當然會造成嚴重的創傷。當事情發生的時候,雖然遠在後方當時杜芳霖依然當場一口血。然而比起劍折人亡的另外一位,在那般局勢中就顯得不太重要。

    後來藉由四奇紫金背叛之機會,那一具對異度魔界而言萬分重要的戰神化體則由墨塵音連同險被魔化的赭杉軍,一起祕密送去了苦境青埂冷峯。魔界再出,之所以會讓別見狂華設法追查血劍來歷,正是因爲這關係到魔界最深的祕密,鬼族聖魔元胎的完整性。

    世間僅有蒼、墨塵音與籌謀此事的血劍之主才知。青埂冷峯混沌巖池深處被光池力量壓抑的那具棺材裏,既然不再有半本萬血邪籙,如今藏的就是這個祕密!

    但在那之前,血劍之主便因傷勢提前退出。

    當時月華之鄉已全軍覆沒,玄宗即將迎來魔界瘋狂反撲,誰也沒有想到,那次的表面看去只是吐一口血的傷勢,竟會如此嚴重。或許當時能再給他一些時間,蒼應該能夠猜出,可以撼動聖魔元胎魂之根本的劍,怎會是口中幾許雜念那般簡單!

    天波浩渺……面對眼前浩瀚的蒼藍天空與如雪海潮,蒼旋手化出怒滄琴,在崖前盤膝而坐,琴音未起,此念已消,本心擾亂,弦不成調。

    捻指之時,一失神用錯力道,絲絃如刀,六絃之首低頭看着一滴血,斑駁落於琴身之上。

    他輕聲一嘆,默然半晌“抱歉……”

    如今天下安定,是道境先有虧欠。終究,亦是玄宗虧欠了孚言山!

    卻還有另外一個地方。

    是莊嚴大氣的白牆屋宇,終年飄蕩着淺蔥絲簾,外室鎏金長塌形似扇。這裏正是扇宇定鋒坡,爲三教仲裁者扇主憂患深的隱居之地。網

    此時塌上斜臥一名黑金二色袞服黑髮金色高冠的儒者,氣度雍容而雍雅,憂患深一手持有隨身之黑底描金扇,正逐行劃過另一手中書冊之字跡。在長塌前方,近日來置有一方長案,案上擺放的物品中除去應有的筆墨紙硯,更有一隻廣口白玉花瓶。

    白玉花瓶中原本應該斜插着一支光禿禿的花枝。

    這時隨侍三教仲裁左右的左判令紺霞君由絲帳前進入室內,懷中託護着汲滿了水的玉瓶,一邊向着書案而去,一邊道“真是奇怪,這瓶中桃花最後一朵花瓣將墜未墜已有半個多月,至今如此。扇主,當真不需要吾去附近山林令尋一枝替換嗎?”

    ‘等。’

    一般這個時候,扇主總會不置可否,繼而口吐一字。但今日直到紺霞君行走到書案前方,也未有聽見半句聲音。

    “瓶中爲何空了?”正要向下傾斜的盛水玉瓶動作一頓,玉瓶不見了孤枝,只剩空蕩蕩的瓶口。紺霞君一怔,有些想不起自己爲何來此“……什麼時候多了一隻空瓶,山陽的牡丹開得正豔,可要吾去取一枝來?”

    變化發生只在一瞬。

    數月以來堅持不謝的桃花枝,一剎間如夢醒化爲泡影,連帶着曾經接觸過的人,赫然全數遺忘了存在。

    這其中並不包括因修爲緣故,神魂遠比他人強悍的修者。描金扇停留在書冊某一頁已有一段時間,憂患深慢慢擡扇,向外一揚“不用。”

    正處於滿心疑惑的左判令不明所以,紺霞君遵從三教仲裁之意思,躬身一禮,迷迷糊糊抱着玉瓶沿原路返回。

    等這位紅髮白巾姿容秀麗的儒門女修,已然立於室外降落未落的陽光下,紺霞君才驀然間清醒,不知爲何激靈靈地打了個戰慄。

    室內。

    憂患深難得下塌,來到案前,沉默片刻。他右手一擡,化出一盞清茶,先於扇後自飲一杯,繼而滿上,一翻手,皆灑於地下。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