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苑瀑布下，一少年赤肩而站，手中一把長刀，專心致志，揮刀，收刀，再揮刀，再收刀……
殷蕩的臉頰上，一滴滴水珠彌散，看不出來是水珠，還是汗珠，只是每一刀都很穩，穩到殷蕩的一根頭髮都未曾亂。
月光如銀，流淌在水中，長刀斬過，落下的是水，也好像是月光。
嫦娥站在一側，靜靜的數着，“十七！十八！十九！”
“二十！二十一！”
花池當中，持刀的殷蕩臉色微微泛紅，手中長刀的刀刃微微翻卷，很難想象，這刀砍的是水，居然能把刀刃砍卷。
嫦娥繼續道，“三十二！三十三！”
呼——
呼——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八！”
殷蕩的腳步微微踉蹌，後背上的青筋血脈彌幾乎撐破了肌膚，強怖的精血似是要破體而出。
嫦娥擔憂道，“王上，差不多了，別和上次一樣，又血脈爆裂，那就很麻煩了。”
殷蕩卻沒有止住，緩緩舉起刀來，雙瞳泛紅，緩緩的劈了下去。
這一刀很慢，殷蕩的虎口崩裂破碎，一道道血脈裂開了肌膚，流淌在刀柄上，長刀緩緩揮了下去。
瀑布如月，緩緩流淌，長刀劈下的瞬間，瀑布被憑空截斷，純粹的截斷，放佛這一瞬間，瀑布已成了全然兩節，完全的兩節，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放佛刀過的切口，正是水的脈絡，水被刀以脈絡展開，放佛自然之力，毫無人爲之容。
殷蕩手中的長刀在水流下，寸寸崩裂，居然化作了一片片碎屑鐵屑飛揚開來，殷蕩轟的一聲躺在了水中。
背後地方，嫦娥急忙走上前道，“公子，你沒事吧，公子！”
殷蕩閉目道，“多少刀？”
“四十九。”嫦娥玉手揉錘殷蕩肩膀，溫柔道，“差不多已經是極限了，王上要想揮出第五十刀，怕得元氣境纔行。”
“元氣境嗎？”殷蕩睜開雙瞳，盯着朗朗明月，笑道，“我有把握，在喫一條五百年道行的蛟龍，一定可以元氣境！傳令黑樓，務必登基之前給我找來一條五百年的蛟龍！”
嫦娥回身，去取千里傳音玉牌了。
殷蕩爬出了花池，隨手把刀柄丟在了地上。
殷蕩看着腳下小山一樣的刀柄，多少天？十天？二十天？
殷蕩發誓也沒想過，自己這樣的懶人，居然也能夠如此拼命的練武，不死不休的練！
殷蕩依舊可以感受到自己擊水的那一刻，放佛神魂心都凝聚成了刀，那一刀劈出，神魂幾乎舒服的叫出聲。
殷蕩看着月光，擡起了左臂，左臂上淡淡的刺青文字浮現出來。
“吾初練此刀，元氣境三重，每日可擊水三十次！”
“後元氣境九重，每日擊水可抵四十九次！”
“意魂境之後，破五十次！”
殷蕩閉上了眼，商湯元氣境才擊水三十次，元氣境小圓滿才四十九次，而我精血境小圓滿就已經四十九次了！
商王是百重異像。
而我是千重異像！
有這樣的結果，倒也正常。
只是單純的擊水，真的能殺人嗎？
“吼——”
背後生厲風，殷蕩急忙起身，只看到東宮宮頂上，一尊異獸盤雲而蹲，俯瞰着自己。
此獸，高足足有一丈，長快有三丈，通體烏光彌散，鱗片若織，密密匝匝，好像身披鑌鐵黑甲，龍頭猙獰、鹿角輕搖，虎眼灼灼、麋身欣長、龍鱗如密，尾巴毛狀像龍尾，頭生雙犄角，正冷冷盯着自己。
墨麒麟，聞太師的墨麒麟！
殷蕩也見了幾次墨麒麟了，這獸很固執，每次自己只要靠近門院牆，它就會出現。
殷蕩笑呵呵打招呼道，“墨麒麟，又來查崗啊！今兒孤王可沒出去，你別去聞太師那告狀啊！”
殷蕩看着墨麒麟搖頭晃腦模樣，想起了自己這些天練習的天問刀法，不由笑道，“墨麒麟，咱們做個遊戲好不好？你表現的好，我就帶你去醉仙樓喫火鍋，隨便喫的那種！龍肝鳳膽，隨你挑！”
墨麒麟不能言，但是通人意，聽聞殷蕩此言，頓時來了興致。
只看到墨麒麟搖身一震，身軀縮小，化作一匹馬駒大小，一躍落在了殷蕩面前。
墨麒麟巨瞳盯着殷蕩，眼中充滿了疑惑和不信任。
“我說真的！”殷蕩道，“你只要站在這，讓我砍一刀，只要你能躲得過我的刀，我就請你喫飯！”
墨麒麟眼中滿是不屑，砍我？你能摸到本麒麟大爺嗎？
再怎麼說，本麒麟也是天仙之上的瑞獸，血統高貴，是五行麒麟都比不上的墨麒麟，戰力直逼金仙，你一個精血境的地仙小子要砍天仙天花板的本尊麒麟，你喝高了吧！
不過墨麒麟老奸巨猾，殷蕩既然請客，自己沒有道理拒絕啊。
麒麟搖着大腦袋不住的點頭，儼然是同意了。
“好！”殷蕩衝着宮裏喊道，“嫦娥，拿一把刀來！”
“好的！”
嫦娥急匆匆的捧着一把長背撲刀趕來，當看到墨麒麟，嫦娥驚愕道，“公子，你要這刀，該不會是和聞太師的墨麒麟交手吧！”
殷蕩道，“當然不是，我們只是做個遊戲，我劈它，它躲，若是躲得過，我就請它喫飯，躲不過去，這刀凡兵俗鐵，也傷不了它皮毛。”
嫦娥遲疑道，“王，墨麒麟是天仙……”
“我知道！”殷蕩道，“我就試一試，嫦娥讓開了！”
“吼——”墨麒麟搖尾震脖，神駿非凡，大有來啊，儘管來，能摸到麒麟大爺，我從此跟你姓！
殷蕩握着刀，盯着麒麟的尾巴，雙瞳凝聚，冥冥中，那尾巴，恍如變成了瀑布，月光籠罩在瀑布上，也籠罩在麒麟的尾巴上，自己就和之前擊水二十天一樣，出刀，擊水！！
殷盪出刀，月光下的刀慢到了極點，傾角，運力，劈出，沒有任何花哨地方。
這樣的慢速度，怎麼可能砍得中墨麒麟？
而下一刻，一聲怒嚎沖天而起，“吼——”
花苑裏，已沒有了墨麒麟，只有殷蕩手持崩碎的只剩下了刀柄的長刀，哈哈笑道，“墨麒麟，你輸了啊！哈哈，我摸到你了！哈哈！”
嫦娥看到，一縷黑色的麒麟毛飛揚在半空，嫦娥玉手抓住了那麒麟毛，笑出了聲，“公子，成了！”
“成什麼啊！”殷蕩道，“剛入門而已。”
說話裏，殷蕩拿着斷刀，隨手拿起個很像蘋果的紫色靈果，削了起來。
嫦娥笑道，“公子心情很不錯啊！”
“還行。”殷蕩笑道，“怎麼，要孤王給你削個果子？”
“好啊！”嫦娥道，“不過嫦娥更想王上唱一唱上次的那首少年謠。”
“少年謠？”殷蕩清了清嗓音，“來，坐下，孤王給你表演！”
“好啊！”
殷蕩踱步，月光下，少男少女影子在刀柄碎刃裏重疊。
“天下誰人與付吳鉤，是英雄，誰敵手，西北戰未休，興來一揮百紙盡，人生倥傯何所求，橫行須就千鍾酒！”
“天下誰人與付吳鉤，彈指夢，少年遊，生死皆同仇，新亭對泣兩地秋，潼關一怒破九州，萬古江山皆覆手……”
“好聽嗎？”
“好聽！”
“來，閉上眼，我給你個驚喜！”
“驚喜嗎？”
嫦娥閉上了眼，殷蕩看着如玉面頰，輕輕撫過玉頰，狠狠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