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仵作女駙馬 >032 上下尊卑當謹
    女子素手春蔥一般柔軟,緩緩拂過鴛鴦缺失的眼目。晶瑩甲貝一勾再一挑,竟從缺失那一處牽出條寸許長的麻線來。麻線捻的很光滑,但,頂端處卻毛躁參差,儼然是個斷口。

    “這衣裳的用料做工雖不是上上之品,也絕不是尋常百姓能用得起的物件。這根麻線與衣裳整體並不相稱,我猜該是用來固定琉璃珠所用。棉麻結實,絲線脆弱。以它來固定琉璃珠比絲線更加的堅固耐用。然而,琉璃珠還是失了一顆。”

    君青藍沉吟着說道:“放於閨閣中的新嫁衣斷然不會如此。”

    “我猜,該是有人穿着嫁衣出去。然後不知剮蹭在了何處,扯斷了麻線,崩掉了琉璃珠。但是,因事出倉促或者旁的原因,嫁衣的主人並沒有時間去找尋這顆昂貴的琉璃珠。”姜羽凡一拍手:“真相定是如此。”

    “又或許是她來不及尋找呢?”君青藍半眯了眼眸。

    “那又是因爲什麼,居然連尋找一顆珠子的時間都沒有?女子出閣未及禮成時,能活動的範圍很有限。”

    “是啊。”君青藍呢喃着說道:“是因爲什麼呢?這衣裳又怎麼會出現在我爹的衣櫃裏?”

    “我知道了。”姜羽凡勾了脣角:“這一定是你孃的舊物,才叫你爹珍藏了這麼久。”

    君青藍瞧着姜羽凡,只覺無語:“當年我們村子裏鬧饑荒,一家子都給餓死了,只有我和我爹活着。若是我家裏能用得起香菱紗鑲嵌琉璃珠的嫁衣,能餓死?何況這衣裳是今年盛行的款式,衣料也是新的。怎麼會是我孃的舊物?”

    所以,你是個白癡麼?

    姜羽凡撓撓頭:“哦。”

    君青藍別開了眼,實在瞧不懂姜羽凡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姜羽凡和君青藍都沒有再說話。夜色漸濃,夜風吹不散的暑氣叫人憋悶。屋中明明滅滅燈火下燦若雲霞的火紅嫁衣,叫人瞧着越發憋悶難耐,似乎在心裏點起了一把火。

    君老爹沒有不良嗜好,家中人口簡單。無論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和設想,這件女子嫁衣都不該是出現在他衣櫃中的玩意。

    “你說……”姜羽凡眸色一輪,瞧一眼一牆之隔那根本看不見的地方。那裏 沒有人,只有黑漆漆或新或舊的棺木。姜羽凡心中莫名生出股冷意,不由打了個哆嗦:“你說,這衣裳不會是你爹從外面哪個人身上剝下來的吧。”

    “當然不會。”君青藍一口否決,卻並不解釋。

    琉璃珠丟失,麻線斷裂,且斷口毛躁。說明這件衣裳的主人在穿着它的時候曾經遇到過某種緊急情況,以至於被什麼扯斷了麻線,勾掉了琉璃珠而不自知。更沒有回頭去找尋。這件衣裳做工精緻,用料卻算不得十分講究。渾身上下最值錢的玩意就是那兩顆琉璃珠。按理,一旦發現了丟失,定會尋找,或者再以旁的替代物填補。這樣任由其缺失的狀態,怎麼都說不通。

    當中,一定有原因。

    “這衣裳的來歷,只能明日當面問問我爹去。”君青藍邊說着,邊將桌案上的嫁衣仔細疊好,重新裝回了包裹中,再放入到衣櫃裏。

    “這回你得謝謝我。”姜羽凡笑着說道:“衣裳的案子我已經幫你破了。”

    君青藍愕然擡頭,姜羽凡面上笑容盛放,眼底流光溢彩盡顯驕傲:“那兩顆黑色琉璃珠與旁的珠子不同,在珠子正中有一條金色豎線,瞧上去便似貓眼一線。故而,那珠子喚做貓眼琉璃,產於西域,京中女子甚是喜愛。京城裏的首飾鋪子只有一家總能上些新奇的西域貨,便是在大興市的多寶樓。”

    君青藍眼睛一亮:“你確定?”

    “當然。”姜羽凡拍着胸脯說道:“我們家裏女人多的很,女人在一起能說些什麼?即便我再怎麼不在意,聽的多了,也總能記住那麼一兩句。”

    “嗯。”君青藍略一沉吟說道:“看來得去一趟多寶閣。衣裳的事情……你知我知便可。”

    “……恩?”姜羽凡初時一愣,頃刻眼底卻有精光一輪:“你是說,這事情不要告訴……。”

    他纔要說出個李字出來,君青藍忽然低喝一聲睡覺。自己抱了牀被子徑自出了東屋,將被子鋪在飯桌上,蜷着身子躺下了。

    “你……。”姜羽凡瞧她這樣子,頃刻便將心底裏她對李從堯的防備而生出的歡喜,給拋去了九霄雲外:“你這麼嫌棄我麼?君老爹的牀榻雖然不怎麼寬敞,睡兩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我早盼着與你同塌而眠,秉燭夜談。你這樣,叫我很沒有面子。”

    “快睡!”

    君青藍只淡淡說了兩個字,半句不肯解釋,側過了身子並不去瞧姜羽凡。今日李從堯是給她提供了不少的幫助,但是這人的身份始終叫她覺得不安。那人在燕京城裏沉寂了那麼久忽然得了皇上的器重,君青藍覺得怎麼看都不像好事情。她自己身上還揹着近百人的性命,自然該離着那些不安定因素遠一些。

    以免,殃及池魚。

    一夜無話,天光大亮時。君青藍正在絞盡腦汁想着該用什麼樣的藉口同李從堯分開,那人竟自己提出要回府去。君青藍自然歡喜,並不開口挽留。

    姜羽凡也喜不自勝,待李從堯的馬車離開之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君青藍則淡定的多,一言不發低頭瞧着昨日整理的筆錄,秀麗的雙眉漸漸顰的緊了。

    “你莫要憂心。”姜羽凡嘻嘻笑道:“即便端王回去了,我也不會叫你走着進城去。我已經吩咐容喜去幫我給我娘送個信,叫她派人送馬過來。午時之前,咱們也許能趕到大理寺。”

    君青藍飛快瞥他一眼:“哦。”

    紈絝就是紈絝,連走幾步路都不耐煩,還特地叫人回府裏送信去要馬匹。估計整個燕京也只有他能做得出吧。

    君青藍沒有同他搭話,而是走至昨日蒸骨的石鍋邊。撿了阿勇的頭骨放回到棺木中,仔仔細細將他頭顱與脖頸拼在一起,重新蓋上棺木。再將昨日瞧見的嫁衣拿出來重新檢查了一遍,那黑色琉璃珠果然如姜羽凡所言,在珠子正中有金色一條豎紋。

    這麼一耽擱便過了將近有一個時辰。忽聽屋外馬蹄聲聲有人高聲叫道:“姜小爺可在麼?”

    姜羽凡眼睛一亮,撫掌笑道:“來了!端王府的人做事,可以。”

    語聲未落,人便已經飛奔出了門。

    “咦,桂七,怎麼是你?”門外,姜羽凡尾音高揚,如同見了鬼。

    君青藍聽出姜羽凡聲音中的異樣,出門一瞧立刻便明白了。

    來的是桂七,安平侯爺的貼身長隨。姜羽凡是當今聖上親姑姑貞容大長公主最小的嫡子,身份尊貴的很。因與前幾個哥哥年齡相差的極大,自小便得了大長公主的疼愛,給寵的無法無天。若說,他在這世上還有懼怕的玩意,那便是他爹安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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