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姑奶奶閃開,姑奶奶的狗可從不喫素!”
君青藍循聲望去,但見雞飛狗跳的人羣后,一嬌俏女子紅衣盛火。手中金燦燦鏈子牽着只齊腰高金棕色雄獅樣的猛犬,猛犬爪牙雪亮如刃,鬃毛炸裂如飛,張開的巨口似血盆。彷彿頃刻間能將生人吞喫入腹。瞧一眼,便叫人喪了神魂。
而那女子只微微勾了手指,雄獅般的猛犬頃刻間安靜,伏在女子腳邊。探出漆黑如墨的舌,舔着前爪。乖巧如溫順的貓。
好一隻河東獅!
“呵。”女子一眼瞧見姜羽凡,杏核樣的大眼忽然眯成了一條線:“原來你在這呢!”
君青藍下意識將糖葫蘆塞回到姜羽凡手中,再退開半步。這人不知在哪裏惹了個煞神,還是離遠一點好。免得……濺了一身的血。
“你可不能走。”姜羽凡眼疾手快,一把將君青藍胳膊攥緊了:“我惹上這個煞神可都是爲了你,你可不能不管我!”
君青藍皺眉:“關我什麼事?”
兩人不過一問一答之間,天地間有金棕色光芒如電,霍呼而至。下一刻便聽姜羽凡一聲吶喊響徹雲霄:“姜盈!你趕緊把這畜生給我弄走!”
“呵呵呵。”女子巧笑倩兮,美目流轉間神采飛揚:“你倒是跑呀?我真想瞧瞧,你跟肉包誰跑的更快。”
君青藍猛然低頭,瞧一眼齜牙咧嘴衝着姜羽凡嗚嗚打轉的猛犬癟了嘴。肉包?好‘別緻’的名字!
女子健步如飛,將姜羽凡手中糖葫蘆一把奪了去:“我的東西,你也敢搶?”
“姜盈,你?”姜羽凡怒目而視:“有你這麼對哥哥的麼?”
姜盈翻白眼:“堂哥。”
姜羽凡眼珠子轉了轉,臉上忽然就擠出了幾分笑意:“八妹妹,哥哥跟你商量個事行不?趕緊叫這畜生回去。”
姜盈叉着腰瞧向姜羽凡,眼底笑容裏帶着幾分譏諷:“堂堂的錦衣衛百戶大人,居然害怕一條狗?”
姜羽凡只呵呵乾笑,並不與她爭辯。人也規規矩矩站着,連雙腳都不曾挪動過分毫。可憐巴巴卻乖巧的很。姜盈瞧了他半晌,緊繃的面色才漸漸緩和了。
“既然你知道錯了,我就不與你計較。”姜盈瞧了眼手中紅豔豔的糖葫蘆撅了嘴:“明明說來給我買糖葫蘆,轉臉就送給別人去了。我倒要瞧瞧,是什麼了不得的人,居然能迷了你的心竅。連自己妹妹都不顧了。”
“我問你!”女子玉白手指半空裏劃過,毫無徵兆指向君青藍:“就是你迷惑了我六哥麼?你……。”
君青藍正爲眼前無妄之災煩惱,女子聒噪的斥責忽然止了。她疑惑中垂首瞧去,正對上姜盈一雙杏核大眼水汪汪瞧着他。眼底堅硬鋒利的梨花針陡然變作了柔腸百轉的絲。
“你是誰?”女子紅脣開合,吐氣如蘭,聲音細弱蚊蠅,陡然瞧向姜羽凡:“六哥,她是誰?”
姜羽凡悶悶說道:“君青藍。”
“你就是君青藍?”姜盈眼底陡然生出了驚喜和崇拜:“是那個破了南疆公主大案,替咱們北夏解了大危機的英雄仵作君青藍?”
“給你。”姜盈猛然低了頭,將手中糖葫蘆遞向君青藍:“請你喫。”
君青藍哪裏敢接?姜盈舉了半晌,忽然癟了嘴,水汪汪的眼底頃刻間氤氳出迷濛的水汽出來。一跺腳轉向姜羽凡。
“六哥都怪你。”姜盈可憐巴巴說道:“你早說是要請君青藍喫糖葫蘆,我老早就答應了。這回好,君哥哥他生我的氣了,你說怎麼辦吧!”
“你別哭,你千萬別哭。”姜羽凡瞧她如此,儼然慌了手腳:“我去解決還不行麼?”
“青藍,你來。”姜羽凡一個箭步衝在君青藍身側,扯着她走在街邊廊檐下:“你就行行好,將那糖葫蘆吃了吧。算我求你還不行?”
“解釋。”君青藍瞧着姜羽凡,只覺鬱悶。今日出門是沒有瞧黃曆麼?攤上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那個是我三叔父家的嫡親妹妹,叫做姜盈。我們安平侯府在我這一輩也不知中了什麼邪,人丁興旺的很。只有三叔父府中得了這麼一個妹妹,全家都喜歡的不得了。養的這小姑奶奶無法無天,誰也不敢惹。她既然要請你喫糖葫蘆,你只管痛痛快快吃了。不然,回去叫她在我祖母跟前告一狀,能有我好果子喫?”
“三叔父家的妹妹?”君青藍微顰了眉頭,這話聽着似乎有些耳熟。她腦中忽有靈光一閃:“你那日提起要說合給我的妹妹, 莫不就是……。”
君青藍住了口側目飛快瞄一眼姜盈,那人眼底水汪汪,春水一般。如玉手指緩緩撫摸着猛犬肉包的皮毛。君青藍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會吧?好嚇人!
“可不就是她麼。”姜羽凡扯脣:“我爹今日將我誑回去想要禁我足,若不是拿她當擋箭牌說陪她四處逛逛,我能出的來?”
姜羽凡爲了出門,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你別拿這種眼神瞧着我。”姜羽凡撇嘴:“我還不是爲了你?崔泰的案子棘手的很,只靠你一個哪裏能成事?我得來幫你啊。你當我願意招惹那煞神?”
君青藍呵呵,只覺無語。所以怪我咯?
“你快着些吧。”姜羽凡皺眉催促:“一個大男人叫你喫個糖葫蘆有多難?趕緊喫完了,咱們還得查案去呢。你來這裏不也是爲了多寶樓的貓眼琉璃?姜盈可是多寶樓的常客?”
“是麼?”
君青藍終於聽到些感興趣的事情,緩緩行至姜盈身邊:“多謝姜姑娘相讓。聖人言,君子不奪人所好,這紅彤彤的糖葫蘆還是與姑娘更相稱一些。既然你說將它送給了我,我便再借花獻佛,請姜姑娘喫吧。還望姜姑娘能給君青藍這個機會。”
“好。”姜盈喜滋滋垂了首,面頰上暈出淡淡兩朵紅雲,如上好的胭脂暈染。與晨色裏瞧着,似怒放與枝頭的海棠花。
君青藍瞧了片刻便側過了頭去。這樣鮮嫩美好的女子她打心底裏羨慕,曾經她也如姜盈一般有個將自己寵上了天的哥哥。然而,如今這樣的生活已經徹底離她遠去了。再也不可能迴轉。
她暗暗握拳,將指甲刺入到皮肉中,帶出一抹刺痛,她卻並不介意。體膚之痛總好過心中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