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仵作女駙馬 >054 原來如此
    這一番折騰,天色便已經黑透了。李從堯的車隊趕在宵禁前最後一刻進了城。沒有李從堯的吩咐,君青藍並不敢離開。容喜伺候李從堯更衣淨面的時候,她便始終在一旁候着。

    夜色靜謐,攬雲閣上只點了一盞琉璃魚油燈。琉璃將燈火的光芒擴散開來,一室光明。夜風穿堂而過,將李從堯五層紗衣吹起飄擺如旗。男子束手而立,飄渺如仙。容喜立於他身後,拿了白玉梳仔仔細細爲他梳理着及腰的長髮。

    這情景瞧上去異常默契,似已成了他們經年累月的養成的習慣。君青藍佇立於燈火輝煌的廳堂正中,多少有些尷尬。

    直到門外有小太監低聲通報說晚膳已經備好,她纔多少舒了口氣。

    容喜親自盯着小太監將晚膳擺好,纔來請李從堯入座。李從堯卻只在桌案後遙遙朝着這邊瞧了一眼便搖了搖頭。

    容喜頷首退下,卻拿了另一幅碗筷出來擺好,笑嘻嘻瞧着君青藍:“君大人,請用膳吧。”

    “……嗯?”君青藍一愣,呆呆瞧着容喜,她是不是聽錯了?桌上這個不是李從堯的晚膳?然而......

    瞧容喜將另一幅碗筷擺的那麼從容,叫她喫飯的主意顯然不是臨時起意。這是什麼情況?

    “君大人,請吧。”容喜笑容可掬:“才做得的飯菜,定然比您上次用的那些要強了許多。”

    君青藍瞧一眼李從堯,那人此刻已經站在窗前去了,對這邊情形似乎充耳不聞。她緩緩挪動腳步湊近了桌邊,這才瞧清楚桌案上擺着的一共是四菜一湯。一道光明蝦炙,一道過門香,一道金慄,一道玉露團,湯羹則是及稀罕的長生粥。

    有甜有鹹,菜色精緻,色彩悅目,卻並不油膩。像極了李從堯那個人,時刻瞧着都清爽而舒心。與她這錦衣衛仵作的粗糙身份卻是半點都不相稱的。

    這原本該就是李從堯的晚膳吧。

    “王爺……”

    “王爺今日胃口欠佳,大人只管放心享用便是。”容喜微笑着柔聲說着。

    那人素來笑意妍妍,初時相見,君青藍尚且會費心猜度他笑意當中有幾分真假。見得多了,便也習以爲常,愛誰誰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攬月閣喫飯。

    飯菜的香味早叫她飢腸轆轆,君青藍草草道了謝,舉了青竹筷大快朵頤。容喜在一旁瞧的瞠目結舌,連連讚歎。

    直到這一頓喫完,李從堯也不曾瞧過她半眼。待容喜撤了殘羹,又擺上了茶點,君青藍喝了一盞茶,瞧一瞧已經接近夜半的天色,再喫不下去了。偷眼瞧着李從堯,那人仍舊一派的從容。瞧人喫飯心情這麼好麼?

    君青藍只覺摸不着頭腦,完全搞不懂那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直到將近亥時容喜纔再度來到她身邊:“君大人喫好了麼?可還想用些什麼?”

    君青藍誠實的搖頭:“喫的很飽。”

    “王爺說,您若是沒有旁的吩咐,就可以回去歇着了。”

    “好。”這一句簡直如蒙大赦。君青藍以最快的速度出了攬月閣。

    門外月明星稀,空氣無比舒爽。君青藍覺得,整個人似乎都舒暢了。

    “君大人真是厲害。”容喜抿脣笑着,輕聲說道:“從那麼個地方回來居然還能喫得下東西。您可真真是奴才最佩服的人呢。”

    那個地方?

    君青藍眼珠子轉一轉,忽然便明白了李從堯今天不用晚膳的原因。是因爲崔泰!

    雖然她用了很多手段來消除屍臭,但是,那人屍身腐爛的實在太厲害,難免會有些殘留。所以,噁心着了吧。

    “君大人,您快跟奴才講講看。您從那種地方出來,又親手接觸了那樣的玩意。怎麼還能喫下這麼些東西?尤其是那又軟又爛的長生粥。奴才想着就覺得實在……難以下嚥。”

    君青藍瞧着容喜,那人眼中晶亮的崇拜叫她只覺得無語。她並不覺得崔泰的屍身有多麼噁心。但,現在叫容喜形容的着實有些噁心了。

    然而瞧他認真執着的模樣,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只怕是不能善罷甘休。

    於是,她低低嘆口氣說道:“看的多了便不足爲奇。”

    “奴才還有個疑問,還請君大人務必要不吝賜教呢。”容喜略一沉吟說道:“奴才瞧大人您驗完屍體後,將雙手都泡在了米酒中是爲了什麼?驗屍後都要有這麼個規矩麼?”

    “並不是。”君青藍搖頭:“只因崔泰屍身腐化嚴重,加之氣候炎熱,很有可能會產生屍毒。糯米能很好的避除屍毒,所以我纔將接觸過崔泰的雙手放在糯米酒中浸泡。別的酒卻是不能擁有這種功效的。”

    容喜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天色不早了,大人還請儘快歇息去吧。”

    君青藍眨眨眼,就這樣?

    瞧她半晌沒有動彈,容喜奇道:“大人可還有旁的吩咐?”

    “那個……。”君青藍支吾着說道:“周德富?”

    “大人只管放心回去歇着吧,宵禁之前周總管已經回公主府覆命去了。”容喜笑眯眯瞧着君青藍,眼底深處分明藏着幾分深沉。

    君青藍心中一動,原來如此!

    李從堯故意叫周德富在門房裏候着,自己則帶着君青藍出城前往崔家墓地驗屍。回城後又故意將她留在攬雲閣中耽擱了許多時辰,就是爲了幫助她脫離長樂公主的糾纏。叫周德富留下,是爲了叫他親眼見證君青藍的忙碌。活脫脫現成的證人,不用白不用。

    今天白日裏君青藍一點情面不曾留給長樂公主,她晚上就急急忙忙的召見,只怕沒安好心。君青藍對李從堯是感激的,但這份感激更多的則是來自於不安。她並不認爲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李從堯傾力相助的地方,所以,這幫助有點……受之有愧。

    李從堯到底圖什麼呢?

    這一夜睡的很安穩,天色微明君青藍便出了王府。臨去時她請容含留了句話給李從堯,給她三日時間,開審結案。

    這三日,李從堯再不曾見到君青藍,只聽說她日日馬不停蹄的去了很多地方。但,在每一個地方滯留的時間都不超過一個時辰。沒有人知道她葫蘆裏面到底賣的什麼藥。

    三日後崔泰案開審,燕京百姓早對這審了數次連王爺和公主都成了主審的案子無比感興趣。瞧見城門口的告示,早早便將大理寺門外給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姜羽凡被公堂外的人山人海給驚着了。在他印象中,還從不曾瞧見過什麼案子能擁有這麼大的場面。於是,他心中生出幾分忐忑瞧向君青藍。這案子千頭萬緒,分明沒有丁點的線索。如此聲勢浩大的局面之下,可要如何收場?

    大理寺卿命人在公堂上架了屏風,長樂公主鑾駕便端坐於屏風後。端王李從堯仍舊坐在公堂右側陪審席案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今日還多了一位陪審,那便是戶部員外郎崔林,死者崔泰的生父。那人與所有人都不同,只穿了身素色的常服,眉目中皆是陰狠的冷意。

    君老爹和寧楚被衙差押着跪在大堂正中。鄧家人則被押在另一旁,與君老爹和寧楚不一樣。鄧家人哭爹喊孃的片刻不得閒。不過幾日不見,鄧春旺眼中精明的銳氣已經半分不見。已然成了個精氣神全無的胖子,幾乎將整個身軀都癱在了公堂上。

    君青藍靜立一旁,沉默不語。眼風飛快在鄧春旺身上瞟一眼,雙目便是人的精神。鄧春旺這樣的姿態,只怕在心裏面藏了不少污垢吧。

    “鄧掌櫃。”她立於他面前,緩緩說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鄧春旺身軀一顫:“我……小人是冤枉的。”

    君青藍淡笑:“是麼?”

    鄧春旺別開眼不去瞧她。然而,君青藍清冷眼風卻似無孔不入,鄧春旺晃了晃脖子,不由自主挪了挪身子。肥胖的身軀恰將鄧嬌給遮了個嚴嚴實實。君青藍淡笑着側過了頭去。

    “各位大人。”她抱拳行禮:“卑職君青藍已經將崔泰死亡真相查明,今日便可以結案了。”

    大理寺卿皺眉:“你有話儘快說。”

    “卑職認爲,在押人犯君老爹和寧楚與崔泰枯井藏屍案沒有半點關聯。希望大人能儘快將二人開釋。”

    “什麼?”

    衆人吃了一驚,大理寺卿皺眉:“君青藍,你這結論未免太過武斷!”

    君青藍勾脣微笑:“卑職自然有卑職的道理,也自然能證明卑職的道理。”

    “寧楚。”她將眼睛瞧向跪在地上的書生緩緩開了口:“六月初十晚亥時,你與你娘子到達義莊投宿。用飯並休息用了大約兩個時辰,在丑時左右離開義莊。而在義莊逗留期間,除了君老爹並不曾見過任何人,是麼?”

    寧楚點頭:“是。”

    長樂公主冷哼:“早就明瞭的事情何需要再問?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君青藍卻並不理會長樂公主,仍舊定定瞧着寧楚緩慢而清晰地問道:“你敢保證你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並且沒有任何遺漏的細節?”

    “小生可以保證。”

    “多謝。”君青藍直起了腰:“從卑職調查得到的證據中現在可以確定一件事情,那便是六月初十日晚亥時在義莊中的人,並不僅僅只有寧楚,寧楚娘子和君老爹。還有一個人,那便是崔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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