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會。”靳仰止沉靜的語調回答,“還是大哥不希望明天的婚禮順利舉行?”
靳景行鷹眸淡漠的掃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離開。
靳仰止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書房門口,長睫低垂,像是在思索什麼。
片刻後,他拿起書桌上的手機解鎖,撥通了一個電話,“喂,我想麻煩你幫我一個忙。”
————
天色灰白,遠處的燈塔熄滅了,偶爾會有一隻海鳥從天際飛過,海浪的聲音不知疲倦的在重複。
陸沉舟走進沙灘,將被海水沖刷了一夜的葉微藍抱起來走向路邊。
她渾身溼透了,體溫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被陸沉舟抱起來的時候低着頭,毫無反應。
陸沉舟將她放在路邊的石頭上,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拿起旁邊提前買好的熱可可遞到她面前,“喝!”
葉微藍僵硬的脖子擡起,溼透的頭髮沾着細沙,凌亂的貼在肌膚上,露出的一雙眸子黯淡無光,整個人死氣沉沉,宛如女鬼。
她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陸沉舟彎腰,直接將吸管抵到她發白的脣邊,語氣帶着幾分兇狠,“你別逼我用強的。”
薄如蟬翼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緊抿的小嘴終究鬆開一條縫隙含住吸管,不過吸了一口,立刻扭頭吐出來,急咳了起來。
陸沉舟的臉色陰青,還未來得及發怒,耳邊就響起她沙啞的聲音,“燙……”
不過一個字,卻充滿了委屈。
陸沉舟咬了咬後槽牙,惱怒的瞪了她一眼,打開蓋子,對着杯子吹了幾口……
早上的溫度低,又是在海邊,熱可可涼的快,感覺到溫度差不多了,他將整個杯子都給她,“喝完,別讓我動手!”
葉微藍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抱着溫熱的杯子,輕輕地嚐了一口,甜膩的味道在舌尖漫開,溫度順着食道一路流進胃裏,卻溫暖不到她的心寒似鐵。
“喝快點!”陸沉舟又冷冷的擠出三個字,看到她像小貓舔水,氣不打一處來。
葉微藍抿了抿脣瓣,乖乖的把整杯熱可可都喝完了。
手裏的杯子還沒來得及放下,腦子就混沌起來,眼前的場景也變得模糊,陸沉舟的臉多了很多的重影,“你——”
剛溢出一個字,眼皮子就沉重的垂下,整個人往旁邊倒。
陸沉舟伸手托住她的腦袋,順勢就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來。
信步走向路邊,遠處有一輛黑色的車子急速駛來,停在了他的面前。
顧鉑悅下車,看到他懷裏的葉微藍,眸色一沉,“你對她做了什麼?”
語氣裏帶着算賬的意思。
陸沉舟沒有回答,低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葉微藍,又看向緊張不已的顧鉑悅,薄脣輕扯,“你來的剛好,我給她定了一個小時後的飛機,應該還來得及參加婚禮。”
顧鉑悅一怔,“你什麼意思?”
他不是想帶葉微藍走?
陸沉舟沒有解釋,提步走到車邊,眼神示意他開車門,“你再不動就真的來不及了。”
顧鉑悅回過神來了,走過來拉開車門,望着他的眼神充滿了質疑。
陸沉舟像是沒看到,抱着葉微藍上車後,催促他快點開車去機場。
顧鉑悅利用自己的證件,走了特殊通道不用過安檢,跟陸沉舟兩個人帶着葉微藍上飛機,又拜託空乘幫她換一身乾淨的衣服。
飛機平穩的飛在了三萬英尺的高空,窗外的層層白雲裏有一顆鹹蛋黃在亮起,像是在給雲朵刷上一層金色。
顧鉑悅和陸沉舟站在商務艙的門口,眸光掃到裏面睡的安穩的葉微藍,蹙了下眉頭,低沉的聲音道:“我以爲你會很高興看到他們取消婚禮。”
陸沉舟低垂的長睫掠起看了他一眼,陰沉的嗓音道:“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他們不要結婚,只是……”
聲音頓住,嘴角的弧度漫起自嘲的笑意,“在這個世界上只有那個男人能治癒她的悲痛!”
他已經沒有資格愛她了,只能把她送到她最愛的男人身邊。
顧鉑悅抿了抿乾澀的脣瓣,話到嘴邊在脣齒間來回滾動,最終還是咽回去了。
——————
靳宅。
因爲婚禮地點是在情人湖,所以大部分賓客都是要在靳宅休息,等到婚禮的時間再乘坐觀光車抵達情人湖參加婚禮。
天還沒亮,鬱晚晚就起牀吩咐廚房,婚禮上的菜品不能出錯,又早早的打電話給容嬸把放放和小心肝叫起來換好衣服。
放放打着哈欠道:“我媽媽還沒回來,婚禮能不能舉行還不一定,幹嘛不讓我們多睡一會。”
不知道小孩子的睡眠很重要嗎?
容嬸蹲在他面前幫他扣扣子,啐了一口,“呸呸呸!小少爺這話可不能亂說,今天的婚禮一定會成功舉行的。”
小心肝嘟嘴,“哥哥,媽媽去哪裏了?她不會不回來了吧?”
放放扭頭看她擔憂的樣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放心吧,有爸爸在,你以爲媽媽捨得不回來?”
小心肝想了想他的話,覺得哥哥說的對,也就不擔心了。
容嬸給他們穿好衣服,又叫廚房把早餐端來,用過早餐就帶他們一起去靳宅幫忙。
……
葉微藍醒來的時候是在溫暖的房間裏,身上蓋着一張薄被,但她明顯感覺薄被下的自己——不着寸縷。
woc!陸沉舟這個禽獸……
她還沒來得及罵完,一張俊秀的臉猝不及防的闖入眼簾。
“寶,寶貝兒……”葉微藍瞠目結舌,一時間腦子短路,反應不過來怎麼回事。
靳仰止看到她醒了,閒庭信步的走向她。
他已經換上了今天的新郎禮服,深藍色的西裝,佩戴着深色系的領結,身姿筆挺,貼身的剪裁襯托出他好身材的線條,一雙漆黑的眸子清澈又明亮,燦若星辰,挺立的鼻樑下殷紅的薄脣輕抿着,性感又迷人。
葉微藍忍不住暗暗的吞嚥了下,不得不承認……縱然跟他結婚這麼久,還是會被他的帥氣一次又一次的驚豔到。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葉微藍定了定心神,輕咳了一聲,聲音微啞的問道,“寶貝兒,我的衣服呢?你先把我的衣服拿來,我要穿衣服!”
這麼光不溜秋的在被子裏跟他說話,總有一種要被剝皮拆骨吞入腹中的既視感。
靳仰止走到牀邊坐下,清風般的眸子含笑的望着她,不緊不慢的開口,“不行,穿了衣服你就會跑掉的。”
葉微藍黛眉輕蹙,眼底迅速劃過什麼,心像是沉浸在最冰冷的海水裏,“你,你都知道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擡手將她臉龐的髮絲掠到耳根後,聲音含情,“我只知道今天是我們的婚禮,你是我的新娘。”
他的指尖有意無意的蹭過她的耳朵,加上他低醇的嗓音,雞皮瞬間倒立起來,葉微藍咬脣,“我……我覺得你應該在考慮清楚。”
“考慮什麼?”他問。
“考慮……我是否合適做靳太太!”葉微藍抿脣,眼神不由自主的黯淡下來,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視線轉移向別處,聲音逐漸小聲,“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我的出生和經歷有很多的不堪,我……”
不等她的話說完,修長有力的手指已經捏起她的下顎,強迫她擡頭看向自己——
“葉微藍,你忘記我當初說過的話了?”
葉微藍一怔,耳邊就響起他低沉又莊嚴的聲音,“我靳仰止若將一個人放在心上,此生必定生同衾死同穴,百死不悔!”
“當初是你強行要住進我心裏,現在你說要搬走就搬走,你當我靳仰止是什麼,嗯?”
最後一個字充滿危險,彷彿她敢說一個字都會立刻弄死她。
“可是……”葉微藍抿了抿脣瓣,因爲下巴被他捏疼而皺起眉頭,“可是我不想成爲你這輩子唯一的污點。”
他是那般的好,是天之驕子,而自己……身上流淌着惡魔的血液,手上沾着自己母親的血,她真的不想玷污了他那一身的潔白。
靳仰止削薄的脣瓣緩慢的勾起,笑意邪魅,低頭湊近她的耳朵,聲音如鬼魅般的響起,“藍藍,我已經在深淵裏了。”
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就算是捨棄了我這一身的正義與輝煌,脫下軍裝,又何妨。
他曾經解救過那麼多人質,爲他熱愛的職業奉獻過一腔熱血,如今他想的不過是一個葉微藍,難道就不可以嗎?
葉微藍一怔,隨之震驚裏的眼眶裏有熱流涌動,“寶貝兒,你真傻……”
爲了這樣一個不堪的我,值得嗎?
他親了下她的耳朵,聲音低啞,“藍藍,我不在乎你經歷過什麼又做過什麼,我只要你在我身邊,永遠在我身邊。”
葉微藍乾澀的脣瓣微抿,笑意不達眸底,蒼涼無比,“哪怕我的手上沾着我母親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