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祁辰的勸說下,千梵在安葬了馮冉姐弟三人的屍骨後,最終答應先隨他們一起回京。
接連下了十來天的大雨,這日,雁門關終於放晴,看見太陽出來的那一刻,所有人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辭別了時遷夫婦,一行人終於重新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轉眼間,回到京城已經半月有餘,祁辰除了每日按時去大理寺點個卯以外,清閒得簡直不能再清閒。
吏部那邊已經把她的院子分下來了,她原本是打算搬進去的,奈何夙千離執意不肯讓她搬走,爲此還想出了各種五花八門的理由,管家華叔更是拿出了一副“你要是走就是嫌棄老頭子我招待不周”的架勢。
無奈之下,祁辰只好暫且擱置了這個計劃。所幸的是,夙千離也只是單純留她住在王府而已,除此之外並未有任何干涉她行爲的舉動。
兩個人彷彿達成了一種默契,誰也沒有再提起清風嶺上發生的事情,夙千離也沒有再和她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只是偶爾看着她的目光顯得格外深沉,讓祁辰有些不敢直視
這日,祁辰和夙千離兩個人坐在湖心的亭子裏,面前的石桌上擺着一碗黑漆漆的藥還有一杯薄荷茶。
“夙千離,你很閒”祁辰雙手抱胸,一臉不爽地看着他。怎麼無論她躲到哪兒,這人每天總能雷打不動地端着藥準時出現在自己面前,他難道就沒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嗎
夙千離淡淡道:“尚可。”說這話時,他下意識地忽略了書房裏堆着的那一堆摺子
“我已經好了,不信咱們現在可以打一架”祁辰試圖用事實說服他。
奈何夙千離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她喝藥,面不改色地說道:“桓柒說了,這藥你必須喝滿兩個月,現在還差二十一天。”
祁辰風中凌亂:“”
“我身體素質比較好,能打個折不”祁辰微笑着問道。
夙千離嘴角抽搐了兩下,反問道:“你說呢”
他也就納了悶了,說白了,祁辰並不是個怕苦的人,每次見她喝藥都是一口灌下去,連蜜餞都不用的,可不知爲何,想讓她老老實實喝個藥怎麼就這麼難
就在這時,寒亭站在湖心亭外稟告道:“祁公子,珩王殿下有事找你”
聞言,祁辰頓時眼前一亮,站起身來拔腿就跑:“我這就去”
看着祁辰跑得飛快的背影,以及自家王爺明顯黑沉了下來的臉色,寒亭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有些不確定地弱弱問道:“王,王爺,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夙千離冷冷看了他一眼:“把後院的雜草拔了,一根都不許剩”
話分兩頭,卻說祁辰這邊從府裏出來,一眼就瞧見了那抹遺世獨立的白色身影。夙千珩總是有這樣的本事,讓人在人羣中一眼就認出他來,哪怕只是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
他站在纖塵不染的石階上,背對着王府大門負手而立,墨發白衣,衣袂飄飄,恍若一個溫潤儒雅的畫中君子,攜着魏晉的風流蘊藉,踏着書香氤氳的史書緩步走來,儒雅雋永,如沐春風。
如今已是初夏,他卻仍披了一件夾層披風,可饒是如此,也不見他身上帶着幾分熱氣。
一想到他爲了救自己而落下的咳疾,祁辰眸色不禁黯了黯,心中愧疚滋生。
隔了片刻,她斂了斂心神,若無其事地快步走上前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語氣輕快地笑道:“久等了吧,這幾日一直沒去看你,身子可好些了嗎”
夙千珩回頭望着她,目光愈發柔和了幾分:“嗯,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對了,你現在有空嗎,我聽說京城新開了一家不錯的茶樓,就在前面不遠的街上,要一起過去坐坐嗎”
“好啊,正好我也有些日子沒去茶樓了。”祁辰想都未想便笑着應了下來。
夙千珩口中的茶樓位於一條僻靜清幽的巷子裏,地理位置不好不壞,門前不似朱雀街和長安街那般熱鬧,但周圍都是達官貴人的府邸,也算得上是得天獨厚了。
茶樓上方掛着一塊漆墨匾額,上面只以行草寫了“陋室”二字,字跡瀟灑流暢,頗有些清高自詡的意味兒在裏面,祁辰眉梢輕挑:“陋室這茶樓的名字倒是有幾分意思。”
夙千珩但笑不語,朝她做了個手勢:“請。”
一進門便見小二笑着迎了出來,“殿下來了,您的包廂給您留着呢,二位樓上請”
“我還以爲你平時都不怎麼出門的,不想你竟還是這裏的熟客”祁辰笑着揶揄道。
夙千珩輕輕勾脣笑道:“熟客倒也談不上,不過這茶樓的老闆恰好是我一個朋友,開業的時候請我過來幫忙剪綵,所以這裏的夥計都認得我。”
祁辰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繼續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佈置。
事實上,從進門的那一刻起,祁辰便一直不露痕跡地打量着這間古色古香的茶樓,與尋常茶樓相比,這間茶樓少了幾分市井喧鬧的嘈雜,多了幾分恰到好處的雅趣。
且不說一進門便能聞到的那股淡淡茶香,單是這一樓大堂裏的裝飾便絕非凡品只見正中央擺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假山,假山之上引了活水進來,涓涓細流從假山頂上飛流而下,赫然就是一頁瀑布的縮影
四周擺了幾個一人多高的盆景,看得出來,大到位置朝向、顏色品種,小到枝葉修剪、鵝卵石篩選,一點一滴的細節之處都用盡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