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沅錄 >第十六章:天下何處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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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叔,你那天是怎麼逃開那些人的追殺的?”戰離夾了一塊煎得焦黃的肉,喫得津津有味。

    “那天……我沒有逃開,而是被人抓走了。”忠叔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飲而盡。

    那日,他把戰離藏在城隍廟裏,隻身一人引開那些兇惡的官兵,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後面的官兵也被甩遠了。忠叔坐在一顆枯死的大樹下面,處理眼角上傷口。可是,還不到一會,就被一羣蒙面黑衣人帶走了。

    “清兒,快休要再提往事,喫菜”戰離拗不過忠叔,只好暫時放下心裏的疑惑,專心喫菜。

    放喫完飯,戰離忽然小腹疼痛難忍,便藉口有事,和忠叔告別,離開了鐵匠鋪。

    “戰離,這是解藥,以後每月這個時候,我會給你送過來”鷹爪把一個白色的藥丸遞給戰離,“主子召你回京,你速速收拾行裝,隨我一起回去吧。”

    “我還沒有頭緒,怎麼就要回去。”戰離聽到沅真讓她回盛京,心裏有些詫異。沈家的事情還沒有眉目,怎麼這個時候要她回京?

    “是,我馬上收拾。”鷹爪最不喜歡別人問東問西,聽見戰離的話,眼裏有時一絲鄙夷。戰離也不傻,看到鷹爪的眼神,立馬應承下來。

    暗處,一張芙蓉面上凌厲的目光直直地掃過屋裏兩人冷峻的面龐,一會,一陣風似的消失在迷霧森林裏。

    “沈亞,事情辦得怎麼樣?”巖洞裏,黑袍人身上的披風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黑袍人若無其事地把酒斟進白瓷碗裏,語氣清冷得像秋夜裏的風一般,提不起半點溫度。

    “那女暗衛的身份我已經調查清楚,也找到了她家原來的家奴忠叔。只是,後來那女暗衛被沅真召回了。接下來,該怎麼做?”沈亞取下臉上精緻的臉皮,端起面前的白瓷碗,自顧自的喝酒。

    “以後,就讓他自然發展吧,到了關鍵的時候,我們再加一把力。既然火星都有了,要點燃這把蕨草,還會難嗎?”黑袍人拿着手上揣摩着手上那隻剛燒成的白瓷碗,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你這臉皮不錯,倒是細緻入微,挺逼真的。仲裁只是一個醫人疾病的醫生,沒想到,才幾日就駕馭了這做臉的技術”。

    “你的意思是說,仲裁原不會這臉皮技術,只是如今現學的?”沈亞有些詫異,他原以爲這是仲裁做慣了的。

    “仲裁那小子,着實不錯。他和你投緣,自然會不惜代價幫你。這些日子你也去了許多地方,做了許多事情,可有什麼收穫,或者說,你可有開闊?”黑袍人直直地盯着沈亞,眼裏閃着期待的光。

    “我既然做了這些事情,也說明我接受了現實。我想,爲了報答祖父,我也願意做這些事情。只是,什麼天命不可違,什麼后羿星命,我偏不信。”沈亞言辭懇求,作揖告別,匆匆而去。

    “仲裁,你以前家裏是做什麼的?現在爲什麼會在這裏?”沈亞靠在檀木枕上,頭腦裏天馬行空,正想得昏昏欲睡。忽然木門吱呀一聲,仲裁拿着一屜草藥,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我家?哦,我家原來開了一個小醫館,日子也過得一番風順。只是,後來呀,撫州大旱,城中餓殍滿地,城郊的草皮樹皮也被飢餓的百姓扒光了。那個世道,喫都喫不飽,哪裏還會有人花錢看醫生。我爹爲了一口飽飯,就把我賣了,後來我就來了這。”仲裁一邊挑着屜子裏雜亂的草藥,一邊漫不經心地說着。

    “那後來,你去找過你爹嗎?”沈亞一把搶過仲裁手上的草藥,替他收撿,心裏面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

    “沒有,我不會找他。何況,我聽說他早就餓死了。”仲裁牽動臉上的肌肉,勉強扯出一個僵硬的笑。

    沈亞見仲裁面上表情不對,連忙收住話題,“額……要不,我們換個話題吧”。

    “爲什麼要收住呢?這些東西,不都還是銘記在腦海裏,一輩子都忘不了嗎?不如拿出來一起淘淘苦水,說不定還會好受點。”仲裁從懷裏掏出一卷羊皮紙,上面密密麻麻堆砌的不知是什麼。

    “沈亞,你要知道,在這個地方,大家都有自己的故事。各種悲痛,或是被拋棄,或是被流放,或是父親家人死於非命,或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誰,這也是一種痛苦。”仲裁此時,神情自然,沒有一點的跳脫感覺,有給人一種看透的錯覺。

    “你曾以爲自己是再慘不過的了,可是,如今,這谷裏,誰還不是可憐人?只是因爲這世道不讓人安生,如果有選擇,誰又願意刀尖舔血?誰不喜歡天倫之樂,誰不願意東籬把酒,誰又不愛西窗對談,共剪淚燭?”仲裁說了許多,情緒有些不能自控,拿起桌上的青瓷酒壺往嘴裏灌酒。

    “這世道,父子,君臣,兄弟,夫婦都亂了套了。倫理綱常,克己復禮都成了笑話。禮樂崩壞,沅真沐猴而冠,百姓處於水深火熱當中。可憐人,自然是越來越多。這羊皮紙上,是這谷里人的名單,每個人都有一段過去,每個人都有刻骨銘心的傷痛……”仲裁說到激動處,忽然哽咽,眼眶早已紅了大半。

    “仲裁,我果然還是太過淺薄。我一心想的,只是祖父的死和顧蠡的約定。我想要報仇,可是我又該索誰的命?我想去找顧蠡,可我如今這副模樣,又有什麼臉面?”沈亞看着仲裁傷心的模樣,心裏自然感觸甚多。只是,在一旁的仲裁淚眼滂沱地看着他,他更不好再說那些事情讓他傷心了。

    “仲裁,走,哥帶你去喝好酒,這酒寡淡無趣。不如我們出去,在杏花巷買兩壇烈酒,今天晚上,我們不醉不歸。”沈亞拖着仲裁,想要把他弄起來,可仲裁拉着桌子腿,支支吾吾道:“那,要我去可以,但是,你得請客。”

    “好,今天我請客,管醉。”沈亞看着仲裁臉上兩坨緋紅,無奈地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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