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錯過了。.biquge
“我願意跟着你,但是請你保留我貞王正妃的身份……”
雖然距離他所想還是有極大的差距,想必這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讓步。總不能將她徹底逼瘋。爲着她的眼淚,還有請求,他終還是心軟了,點點頭算是默許。
“既然是你願意的,就要拿出願意的樣子。”
“想一想,這不是很好嗎?一切都沒有改變,朕還是朕,你還是你,繞了一圈,我們又在一起。”
他說的可真輕巧!
真是理所當然、雲淡風清……一句話就否定了過往,可是她卻永遠也不會忘記,並不是她非得要清楚的記住。只因是那些傷痛實在是太撕心裂肺了。
如今只是不願深想,而刻意忽略。
“你還是不肯跟朕回宮嗎?”
“弄得人盡皆知?”她輕笑,彷彿是在聽笑話,待她偏頭去看他那刻,他已經呼息漸沉,睡了過去。
她想要搖醒他,他不能在此過夜。
但有那麼一刻的心軟,在這樣的夜晚,多懷望是兩個人……從前,不論與他,還是與貞王在一起,總是有那麼一個人相伴。
那時,每每睜開眼,都會覺得很幸福。
“來人,伺候皇上回宮。”她雖沒有叫醒他,卻在梳洗後叫進了內侍,衆人不敢驚動,只能輕輕擊雲板,遠遠喚醒榮帝。
“叫她回來。”錦衾內,榮帝不悅的皺了皺眉頭,她這是在趕他走嗎?
她當他是什麼?
揮之即來,招之即去。
不對,他是厚着臉皮偷偷從宮裏摸了出來,爲此,每當他去未央宮向竇太后請安,總要忍受母親不動聲色的試探。
很多次,話到了嘴邊,榮帝都想大聲地對母親說,對,他是和她在一起。可是他忍住了。母親一定不能忍受他將懷雪迎入宮中,所以他纔會向懷雪妥協,留她在貞王府。
但這種情形不會持續太久。
“回皇上,娘子說明兒要早起去參加沈國舅的婚禮,也勸皇上早些回宮。”
是了,回宮遲了也不大好,可總這麼偷偷摸摸的趕來趕去,確也不是個辦法。榮帝倒不是因爲嫌麻煩,而是想要常常見到她。
“朕不在的時候,她都做些什麼?”
趁更衣之際,榮帝向月娘打探懷雪的生活習性,雖有內禁衛將她的飲食起居如流水帳一般告訴他,但他總覺着,他與她之間似乎是少了點什麼。
“皇上爲何不與娘子拉拉家常?”
“拉家常?有這必要麼?”見月娘怪異而心地望了他一眼,榮帝有些尷尬,他怎能告訴她因爲時間倉促,都顧着燕婉良時。
月娘:“從前王爺還在的時候,就算有衆多姬妾一同服侍,得了空總會到娘子的正房說體體己話。”
榮帝:“他們都說些什麼?”
月娘想了想,認真回道:“琴、棋、書呀、畫的,王爺擅繪,娘子愛寫字,經常一塊吟詩作賦……”
榮帝怒:“閉嘴,誰讓你說這些的。”
……
貞王與懷雪相處的情形,他並不多見,但三年前他在江南貞王的別苑養傷,無意間卻撞見過一次。
江南二月,草長鶯飛。
因身上帶着劍傷,榮帝只能走走停停,恐撕裂初初癒合的傷口。
園中臨水的幾株棠梨開得極好,落英繽紛,碧綠的池水上浮着一層潔白的花瓣兒,令他不由憶起多少年前也是這樣早春的天氣,清溪江旁數百畝梨花開得豔,他曾牽着懷雪的手從花下走過。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早已沒了她的音訊。
她應該嫁人了罷!
既然都斷了,決絕的話也說過了,她再不會癡癡傻傻的等他了。他這樣想,心中雖是無限惆悵,但也覺釋然。畢竟,他們有屬於各自的路要走。
榮帝一面想,一面沿着石子鋪成的路漫無邊際的往前而行。卻不曾想,那路通向臨水而建的一座水榭,有男女相悅的笑聲陣陣傳來,十分熟悉。
貞王言笑晏晏自不必說,膝上還坐着個女子,他握着那女子的手,兩個人專心致志應是在吟詩作賦,榮帝見這情形,只覺二人郎情妾意,自是不好驚擾,轉身便欲靜靜的離開。
忽聽得貞王向那女子說道:“玉兒,本王已經向皇上請了旨,待皇上好些就會冊封你爲本王的正妃。”
“一切但憑王爺作主……”
玉兒,哪個玉兒?是懷雪嗎?爲什麼那麼像她的聲音?
榮帝連忙轉回身,彼時懷雪恰好坐起身替貞王沏茶,見大叢大叢的棠梨花下立着幾個人,又看不真切,只得紅着臉躲到貞王身後,嬌嗔道:“王爺,有人在看着。”
“怕什麼,都是要做王妃的人了,”貞王聽聞先是溫和地一笑,將她從身後拉了出來,又向榮帝等人立着方向問道:“來者何人?”
後來的情形避不過,榮帝不動聲色的應了應。貞王極其恭敬的上前行了大禮,懷雪及王府一干姬妾也隨了貞王向他磕頭請安。
他方看清懷雪。
此時的她早已無當年離開時悲悽的形容。盈盈立於貞王身後,端的是恬靜之容,便是與他四目相交,抿嘴一笑,那樣平淡安穩,彷彿他們之間從來就不曾相識過。
“本王要陪聖駕,你且先回去。”
“是,”她柔聲離去,自那之後,他再不曾見她,只是一閉上眼,總浮現着她淡雅的身影,在和暖的陽光下,她坐在貞王的膝頭,淡然的向他一笑。
依舊是昔日清雅的形容。
她曾紅袖添香伴他左右,曾吹氣如蘭與他相談甚歡,曾給過他的所有的似水柔情,如今卻陪在貞王的身邊,真不再屬於他了。
在懷雪真正放下之後,榮帝有的根本就不是釋然,他獨立於風景如畫的王府別苑,只覺心中那份悵然若失,像春草一般不可遏止的瘋長……原來騙不了的是自己的心。
榮帝掀簾子行至大案前去翻貞王奏請冊封懷雪的上疏:自臣元妃亡故後,如折連理之枝,茲有內閣大學士之女懷氏年二十入侍藩府,德言容工、無不敏慧端和,着請今上冊其爲繼妃。
她雖嫁的還是他們慕容家,卻已不再是他慕容宏烈的女人,在他寫下准奏二字之後,懷雪就將永遠的屬於他的皇叔,屬於另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