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讓魚碰着,拖進水裏可就死啦!”下人們個個哭爹叫娘,擠來擠去,稍有不慎擠到邊上,就隨便抓住個人的衣服死死拉住,要掉池塘大家一起掉。.shung

    公子尨狠狠打向那人的手,氣急敗壞道:“放開手!你們都給我讓開別擋路!”

    生死危機關頭,誰還顧得上誰呢,誰還顧得上公子尨呢。

    金魚此起彼伏地躍出水面,如影隨形跟在腳步早已慌亂掉的衆人身後。

    “哎呀啊!”公子尨的衣袖不知被哪個人抓住,原來有個身子歪向池塘的下人。

    “別拽我,自己下去吧!”公子尨怒氣橫生,朝着下人的手腕打得又快又準又很,順手推了一把,撲通一聲,此人跌落水中,咕嚕咕嚕冒了兩個泡,便消失了。

    衆人根本不敢停下腳,抱了頭沒命逃竄,魚羣掀起的水花打溼了他的衣服,此時他就恨肋下沒有翅膀,趕緊飛到高空,飛到魚怪蹦不到的地方纔好。

    人羣擁擠狹窄的橋,爲了活命,公子尨纔不管別人死活呢,即刻投入搶奪上岸機會的鬥爭中,左推右撥,身邊“撲通”“撲通”接連兩個大水花聲,不用想,一個拉着一個,兩人的性命肯定一塊折了。腿腳快的已經跑到岸邊,頭也不回逃命溜掉,公子尨僅剩的一個打燈下人雙腿顫動如同踩在發生地震的地面上,金魚尚未碰到他,他自己慌里慌張,腳下一歪,身子傾瀉,還沒站穩,公子尨胡亂推搡中也掀翻了他,帶着燈籠直接撲進水中。

    燈籠在池塘水面上燃燒片刻,魚羣立刻圍上火苗,數百雙圓溜溜的小眼睛、圓圓的張口,一層層撲上來,燈籠沉浸池塘底,最後一點光亮就此熄滅。

    公子尨立刻停住腳步!他眼前漆黑,靠着岸邊只剩下五六步遠,卻辨別不出來方向,腳下每踩一步,似乎都要落水而亡。

    冰冷觸感在他的頸部打了一個波,其實不用吸走公子尨的精氣,他的魂魄早被嚇散了。“咕咚”聲是公子尨在黑暗中最後聽到一個聲音。

    另一個聲音,是從地府中幽幽鑽出的鬼泣。

    用說“你來了”同樣的語調聲調,那個女人的聲音道——

    “魚頭血,心上刀,有來必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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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擊殺人面棋,先得破除其頭頂上空的福星庇佑。*

    與此同時,詭異的腳步伴隨着陰風腥氣逐漸靠近旌旗陣。

    旌旗陣環繞着星辰塔,塔中坐着那位與世隔絕的長髮黑衣女子。

    她在觀察着星辰儀的道道星軌,標誌星宮的琉璃字涼涼如冰。

    細長靈活的脖頸爲支點,她扭轉着頭,追尋流星滑落的路線,不知不覺中扭動出難以置信的角度,上演着可怖的柔術,彷彿足以把身體打結的蛇。她濃黑的長髮上,盤踞着一隻不大不小的蜥蜴,蝸居在高高的金烏冠之後,若不仔細觀察並不容易發現,那冰冷的爬行生物不愛動彈,連眼珠都懶得轉一下。

    細微輕柔的動作停滯,一切都凝固了下來。她站着不動,發上的蜥蜴也不動,風不吹,唯獨小指上的橫生出來的第六根指頭緩慢地、有節奏地敲打着位於星空中央的星軌。

    星辰塔邊角的風鈴響起。並無風吹過。圍繞塔四周那些用來捕捉魔物的五色旌旗也沒有飄動的跡象。

    蜥蜴的眼珠固定在黃色眼眶的上方,好像用釘子定在那裏。

    旌旗陣中沒有風。

    星辰塔的八扇門沒有傳來任何敲門聲。

    塔外傳進來一陣爛魚的腥氣。

    紅色的影子懸在她的身後。

    “是什麼魔物敢登塔騷擾?”她清斥一聲,頭也不回,拋出道符逼那鬼魂顯出形體。

    漂浮在空中的是紅色嫁衣掀起繡金絲線的裙角,看着厚重,實則輕飄。新嫁娘從靜如止水的深邃夜空裏悄然現身,紅裙上繡着惟妙惟肖的金色金魚,與公子尨在池塘中看到的如出一轍。

    金魚的紅蓋頭一直遮到鎖骨,暗紅色的鮮血從脖頸汩汩流淌,她的嫁衣染成黯淡的紅褐色。

    玄宸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她早已知道來者是誰,更不等那紅嫁衣影子回答,更不給喘歇的時間,直接與鬼魂鬥起了法,一招比一招凌厲,招招直中紅蓋頭下的印堂穴位置,儘快把鬼魂打散爲好。

    紅嫁衣女鬼騰黑雲駕邪霧,衝破旌旗陣的阻力剛爬上星辰塔,自然受到不少削弱,凝力不強,而玄宸打的就是鬼魂定身不穩。只見她袖中甩招一連數擊,浮在空中的紅嫁衣女鬼被打得連連後退,差點跌落星辰塔重新回到旌旗陣裏頭。其實此刻只要紅嫁衣女鬼摔進旌旗陣,立刻就會被千百面旗子結成的漩渦吞噬,也就無從登塔。玄宸卯足了勁兒,手裏捏緊了“破”字決,只要食指中指揮出,女鬼頃刻間就會消失,夜空也會復歸平靜。

    打趴在地上的紅嫁衣女鬼迅速起身,趕在玄宸拋出“破”字訣之前捷足先登,開口痛哭。

    “宸兒,你真的要打死我啊?”

    這一聲幽怨似母親尋子,卻是從個鬼的口中喊出的。

    玄宸的心臟一痛,兩根手指一個不小心捏碎了“破”字訣。這枚鎮壓鬼魂的符,她是打不出了。

    避免不了的再會,不如正面相對。

    黑衣玄宸調整了呼吸,緩緩回身,用冷徹悲哀的眼神看着紅嫁衣女鬼,她飄飄的身影悠悠在塔中轉了兩圈,停在了面前。

    一人一鬼,身形居然十分相似。倘若紅蓋頭底下有張臉,不知道會不會跟玄宸長得一模一樣。

    “宸兒,你當真不認得我了?”女鬼陰陽怪氣地痛哭,對着星辰塔主慼慼哀訴,“你費盡心思幫我們乘上馬車進城,不會不記得我們。可你又把我們的屍骨從馬車裏重新埋進黃土,在上面加了好幾層封印,七節杖都用上啦。你究竟是幫我們進城,還是阻止我們進城?”

    玄宸怒斥女鬼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把你們放出來了?什麼時候幫你們找馬車?”

    女鬼幽幽,掩蓋着不懷好意的笑,口中發出疑惑的聲音:“哎?我們埋在地下,不見天日,只能隱約感覺到那個丫頭施展的是金烏神的術法,這才破解了封印。不就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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