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宸聽得好不揪心!
“他都沒說過吧。好啊,好啊,一筆抹消我的功勞,全都是金魚族對不起他。”
玄宸連忙說:“不是的,其實直到迎請金烏神失敗,太史老爺都沒想過屠滅金魚族。你瞧,他還是兌現了諾言娶你。”
“你真是個小傻瓜。如果一切重來一次,我寧願他不娶。”女鬼聲音悲傷又嚴肅,好像在立下一個徒勞無用的誓言,“早知結果,我絕不會答應嫁。”
她揪起一身滿是泥土,但仍見得着些許繡線光澤的嫁衣。
玄宸喃喃:“不……他,他還是如約娶了你……沒有食言……”
“我曾經跟你一樣天真,宸兒,可是‘滅異’就發生在婚宴那天晚上。我出海之前,是他親手把嫁衣送來給我;我上岸後,穿着這身嫁衣,在大婚當夜被他砍頭。我們本來約定,因他與原配夫人大婚時,風臨連慶七日,與我成婚,只能慶五日。我答應了。可是這五日內,他滅掉了所有金魚族人。我是最先死的,可接下來的四天,每天都能聽得到哭嚎哀求,刀口割破喉嚨,戳進肚子的聲音,我死了,還是聽的一清二楚。我是沒有頭的,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的頭,被他砍了下來,全城巡遊。他叫人用竹籤撐開我的眼睛,每走到一片地方,都把我的頭挑在長矛尖處,叫我看着自己的親人被殺!那個畜生!簡直不是人!我現在活過來,還穿這身衣服,披着蓋頭,你知道爲什麼嗎?我就是不打算他忘記,就要讓他知道當年行徑有多無恥,叫他永遠記得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殺了多少無辜人命!”
玄宸聽得渾身發抖,幾乎帶着哭腔:“怎麼會這樣!可是,可是主神爲何不來?你不是說,金魚族登岸,是爲了幫風臨城一同迎接金烏神?那爲什麼主神不來?如果順利迎來金烏神,滅族就不會發生。”
女鬼還是叫她先答:“太史老爺怎麼說?”
玄宸急不可耐,她太需要知道故事的另一面。就在片刻之前,玄宸在太史老爺的灌輸下,還以爲一切都是是族人過錯,就算時有懷疑過“滅異”定有隱情,從太史老爺那裏也永遠得不到答案。這份悔恨的心,大約也是她從來不敢反抗太史老爺命令的重要原因吧,從頭至尾都不敢像紅嫁衣女鬼那樣理直氣壯。
“太史老爺……也不知道緣由。但他似乎相信,請神失敗跟金魚族有着某種關聯……”
“你快說吧。”玄宸哀求,她在心中默默禱告,請神失敗可千萬別跟金魚族有關係。
“根據契約內容,風臨城主向來要迎娶自家姐妹,也就是近親通婚,直系血親的後代血統最正。這個順序,絕對不能亂。”
玄宸驚訝,女鬼的講述與太史老爺的灌輸完全是南轅北轍,她已經察覺到蒙在煙霧背後的真相,雖不敢完全相信女鬼所言,可太史老爺的話也絕不可信。
她還以爲女鬼會說出什麼理由呢,萬萬沒想到提起來的偏偏是這件事。
“我的確發現歷代風臨城主娶的都是族中女子,還真沒細想過原因。居然有這種規定?”
“那當然啦。不然的話,怎麼保證風臨城主血統純正?他老祖宗的血脈是得到金烏神認可的,傳了幾十幾百代,偏偏到他這裏,不娶他的妹妹祥月,而要那個來歷身份不明不白的女人。不就是看她一張臉長得漂亮麼。”女鬼嗤嗤笑着,聽得出來,一說到婚配上,陰氣橫生,明顯是她心裏有坎過不去。
玄宸無法相信,反而在心裏想,太史老爺與夫人如膠似漆、心心相印,又生有三子一女,誰都看得出來他們關係再融洽不過,難道金烏神也做棒打鴛鴦的事,只爲了維護所謂的血統?
女鬼早瞧出來,補充道:“不信的話,你就去翻翻太史祖先跟金烏神簽訂的契約,我記得那是本手卷,就存放在太廟的鎮國鼎中,當年太史老兒拿出來給我瞧過一眼。開篇寫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太史老兒有沒有仔細閱讀。哈哈,他沒讀過吧——不然的話,會放着祥月不娶?”
玄宸下意識地爲太史老爺辯護:“風臨城主怎會不知契約內容?他當然讀過,何止讀過,遍數很多,倒背如流。”
“倒背如流有什麼用?他做了嗎?”
這話問了玄宸個正着。
女首領笑道:“宸兒,你天賦雖好,可腦子不靈光。你說他看過,那我倒要問問,明明知道金烏神有過只可娶族中女子的規定,他爲什麼不照做?明知故犯,更該受罰!”
“他……他是……他其實是……”玄宸被繞的頭暈腦脹,意識到女首領纔是佔據上風的那一個。如今看起來,真正犯下不可饒恕過錯的,其實是太史老爺了嗎?
“據說太史老兒跟那個不知從哪裏來的髒人成親的當夜,太廟莫名燒起大火。叫我說,這就是天譴!那個女人,世界上最髒的棋子啊!你說,她得是個什麼人,攀上風臨城主,過幾年敢從外頭抱孩子回來養着?”
玄宸驚呼:“你說什麼?”
女鬼反問:“你真的不知道嗎?那女人嫁入太史家族,後來竟然在外面有過孩子。髒亂隱諱不堪!不是他們污了太史族的血統,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