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公滿臉羞怒,指着常三問哆嗦道:“沒上沒下的狗奴才,留你何用?速速將他就地正法。”
不待禁軍下馬捉他,常三問忽然仰天長笑。
“好個大宋朝,好個狗皇帝。”
說罷大手一揮,但見一張信箋憑空而立,展現在衆人面前,繞着人羣徐徐而走。
但凡所經之處,見者無不面色慘白,咬牙切齒。
眼看到了黎歌跟前,种師道隨手一招,但見那信箋速度激增,唰的一聲朝他飛去。
倉促之間,黎歌只看到信箋上擡首寫着:上國天將軍親啟。落款卻是:下國罪帝桓敬呈。
种師道將信箋拿在手中粗略一看,長嘆一聲,哆嗦着遞給李綱。
李綱細瞧之後,任由信箋被張公公奪走,仰天長嘆,面如死灰。
張公公面色慘白如紙,將信箋細細摺好,藏在貼身處,哆嗦着嘴脣道:“盜取天家之物,死罪,死罪,來人吶,統統處死,一個不留。”
衆禁軍齊應一聲,兜着圈子將衆人圍在中間。
种師道所帥西軍便在不遠處,見自家主帥被圍,紛紛拔刀在手,按着馬繮默默注視這邊。
張公公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指着种師道色厲內荏道:“种師道,你意欲何爲?”
無爲道長嘆道:“十萬兩黃金,好大的手筆。”
何九龍怒道:“我等幾千人慷慨赴義,只得了一萬兩白銀,與金狗相比,簡直連臭叫花子都不如。”
丐幫之人紛紛側目,何九龍自知失言,抱拳連連作揖。
斐滿溪自不會與他這等三流人物計較,冷冷說道:“初不知其事,且將加罪其人。好文采,聊聊數字,竟將一副狗奴才的嘴臉雕刻的淋漓盡致。”
餘秋鴻接口道:“我等捨生忘死幫他保住江山,他爲討好金狗,便要與我等秋後算賬,好,好,好。”
王彥一把掙脫岳飛,拔刀喝道:“既如此,何不先將這個閹人剮了,再殺進汴京城,一刀將那狗皇帝宰了,另立明主。”
羣雄中早有不忿者,隨他拔刀怒吼,一時羣情激憤,呼聲震天。
如無爲道長等幾位高手皆閉目養神,靜觀事變。
“反了,反了”,張公公直嚇得面無人色,死死拽着李綱的袖口哀求道:“李右丞救我,李右丞救我。”
种師道一躍上了轎頂,調轉渾身內力,張口喝道:“住口。”
生如炸雷,在每個人耳邊響起,直震的黎歌耳膜嗡嗡作響,半晌方歇。
只見种師道怒目圓睜,臉上剛鬚根根倒立,威勢之甚,羣雄爲之一靜。
种師道滿臉悲切,抱拳緩緩說道:“自古君臣有別,長幼有序,誠如古語所云: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概莫是也。
漢有王莽謀逆,光武得二十八將,大漢四百年盛世得以延,唐有安史之亂,代宗有郭子儀之忠勇,大唐三百年國祚方可續,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之既倒,忠勇仁愛,國士無雙,概莫是也。
方今亂世,宗廟未毀,社稷得存,全賴各位之忠勇,宋得英雄如爾等,幸甚焉。
然,概因一時之不平,一事之不公,便拔刀相向,謀逆當朝,與王莽、安祿山之流,宋江、方臘之輩何異?最終不過是徒惹戰火,爲亂天下,自古由內而亂者,概莫如是。
李綱甩開張公公,朗聲道:“李某願和老種同去,便麻煩師中將軍多備一口棺材。”
种師中乃种師道之弟,聞言長嘆一聲,自去準備棺材不表。
斐滿溪抱拳道:“二位將軍國之棟樑,名滿天下,誰人不服,但我等也非憤一時之慨,如此枯骨坐堂,禽獸穿庭,天下百姓焉有生路,種公所慮者是天下百姓還是他趙氏的富貴?”
种師道沉聲道:“老夫生爲宋民,死爲宋鬼,社稷百姓本爲一體,焉能分而論之?”
王彥冷笑道:“我本當老將軍深明大義,不料也是個愛惜羽毛之人。”
种師道怒道:“老夫何等樣人,自有天下人評說,你既入我西軍,便需遵我軍法號令,爲何獨留在此,卻不歸隊?”
王彥仰天哈哈大笑道:“我王彥羞與你這皓首匹夫爲伍。”
說罷擡腳踢翻一名禁軍,搶得馬匹,回身道:“鵬舉,我們走。”
岳飛皺眉道:“大哥,你對老將軍如此無理,卻是大大不該。”
衆禁軍被王彥氣勢所奪,不敢上前攔截,西軍未得號令,自也不會輕動,王彥乾脆調轉馬頭。
“對與不對,大哥心裏有數,且隨我離開此地再說。”
岳飛並未說話,只是緩緩搖了搖頭。
王彥皺眉道:“既如此,自今而後,你我再非兄弟。”
說罷一提馬繮,向北奔去,行至西軍陣前,一打呼哨,厲聲喝道:“願意跟我王彥去追擊金軍者,速速出列。”
西軍中呼啦啦涌出三百餘騎,隨他絕塵而去。
衆人正悵然間,幾個軍士擡着兩口棺材緩緩走近,种師道抱拳道:“我二人這便去面見聖上,勞煩各位在軍中稍候。”
無爲道長嘆口氣道:“老將軍,見與不見又有何益,我等閒雲野鶴,方外之人,便不參與這軍國大事了,老道告辭。”
說罷立掌稽首,轉身飄然而去,邢化鵬、洛婉兒等弟子自然尾隨而去。
斐滿溪冷哼一聲,略一抱拳也帶着丐幫弟子離去,鹽幫衆人也隨之而去。
待得鄒家兄妹離去時,南海三尊朝黎歌擠眉弄眼一番,也跟着離去。
衆豪傑均感興趣索然,紛紛抱拳離開。
眨眼間,只岳飛與黎歌尚立在原地,並未離開。
李綱指着黎歌欣慰道:“老種,這便是我剛與你提及的少年,勇冠三軍,實爲可造之材。”
种師道滿意點頭道:“鵬舉也不錯,天賦之高,乃老夫生平僅見,略加引導,爲將爲帥,信手拈來。”
岳飛抱拳道:“老將軍,鵬舉留下來只爲替兄長謝罪,大哥他光明磊落,豪氣干雲,今日不知爲何這般失態,望您勿往心裏去。”
李綱笑道:“王彥之智不能以常理揣度,你二人要好好思量,若哪日想明白了,便足以獨領一軍,鎮守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