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波濤洶涌,濁浪翻騰,隆隆如天雷滾地,浩浩似地龍翻身,浩蕩處漫無邊際,狹窄處一壺盡收,其雄偉壯觀之處與長江又有不同。
黎歌循河東下三四個時辰方遇到一個打漁的老漢。任由黎歌苦苦哀求,老漢只不答應送他過河。
黎歌無奈之下,一棍砸斷一顆矮樹,老漢大驚失色,戰戰兢兢將他送過黃河,調轉船頭,急速而去。
黎歌不明所以,只道老漁夫膽小如鼠,苦笑之下,埋頭繼續趕路。
沿途所見,盡是斷壁殘垣,十室九空,家家帶孝,人人哀嚎,如後莊村一般的慘劇也不知上演了多少遍。
苟活下來的農夫埋掉親人,一邊抹淚一邊搶種些應季的作物,更多的人卻是被官府強徵服役,忙着修葺城郭,以防金軍去而復返。
黎歌心中難受,也不知道該去恨誰,便專撿山間小路而行,一邊趕路,一邊修習寧無奇留給他的玉環步,餓了便打些野味,困了便倒頭就睡。
如此忽忽行了十來日,竟橫跨相邢兩州之地,來到真定府地界。
真定府作爲大宋最北的治所,破損最爲嚴重,數萬民夫正被驅趕着鑿石砌牆,挖河造橋,但聞喝聲不止,哭聲連天,令人聞之心酸。
黎歌心下悽然,潛過滹沱河,便進了燕雲十六州的地境。
自有宋以來,燕雲十六州被外邦所佔,宋朝歷代君王莫不以收復燕雲十六州爲己任,奈何直至今日,依然在大金國的手中。
黎歌沿太行山脈又行兩日,這一日行至五含山,但見山中百花鬥豔、萬木爭春,空谷流泉,美不勝收,不由駐足細觀,一時忘我。
正心曠神怡間,忽聞山外傳來幾聲慘叫,似極爲痛苦。
黎歌循着聲音急掠而去,翻過一座小丘,便見道路之旁躺着幾個家丁打扮的武師,盡皆身死。慘叫聲不絕於耳,正從對面密林中傳來。
黎歌輕提身法,悄悄躍上樹梢,向下望去。
但見密林之中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看衣着,那男子當是富家公子,想來平日裏定是衣冠楚楚,風度翩翩,只是此刻衣衫破裂,淚涕橫流,躺在地上捂着心口悽悽哀嚎。
卻見那女子身罩翠綠羅衫裙,腳踏連雲小蠻靴,柳眉杏眼,瓊鼻丹脣,此刻笑面如靨,無聊地摔着手中狗尾草,斜倚在樹丫之上,好整以暇看着痛不欲生的華服公子。
黎歌見那華府公子的慘狀極其熟悉,眉頭一皺,按捺住好奇,隱在樹冠之中,靜靜觀看。
幾息之後,許是疼痛緩緩散去,華服公子掙扎越來越弱,直至如一灘爛泥般爬在地上,一動不動。
綠衣女子輕笑道:“郭公子,還要不要姑奶奶陪你睡覺了?”
那郭公子顯然無甚骨氣,哭着說道:“郭從義有眼無珠,得罪了姑娘,但求姑娘將我當做一個屁放了,小人再也不敢招惹姑娘了。”
綠意女子噗嗤笑出了聲。
“偏你這等豬狗不如的東西,求情都這般噁心。”
那郭從義許是見她開心,稱熱打鐵道:“對對對,郭從義豬狗不如,臭不可聞,若死在姑娘手中,沒得髒了姑娘的玉手,實在不值得。”
郭從義只當自己已經小命得保,破涕爲笑,掙扎着站起來道:“既如此,在下這便要回去了,姑娘不殺之恩,來日再報。”
綠衣女子促狹一笑,自語道:“還好我雪山派的冰魄神針殺人無形,卻不需本姑娘親自動手。”
那郭從義笑容一僵,面色又復慘白,抽抽搭搭便要哭將出來。
“雪山派的妖女,喫你爺爺一棍。”
黎歌聽到這裏,哪裏還能忍得住,暴喝一聲,躍下樹梢,直奔綠衣女子而去,揮棍劈頭蓋臉朝那女子打去。
綠衣女子陡逢異變,向後一躺,順勢落在地上,詫異道:“哪裏來的叫花子,敢管姑奶奶的閒事。”
黎歌懶得與她說話,一根鑌鐵棍舞得呼呼風響,只管往綠衣女子身上招呼,恨不得一棍將她砸死。
“原來是一頭聽不懂人話的蠢驢。”
綠衣女子氣急之下,刷刷刷連刺三劍,竟也是不分先後,直指黎歌迎香、天池、衝門三穴,與阮語吟當日在後莊村所使招式竟一模一樣。
黎歌心中怒火更熾,招招拼死,棍棍致命,竟也如裘日新一般以命搏命,全不顧自身安危。
那綠衣女子本與他功力相當,奈何他如此蠻不講理,頓時縮手縮腳,落了下風。再鬥兩招,收劍跳出圈外。
“狗奴才,救個主子竟然如此拼命。”
黎歌怒道:“賊婆子,休說廢話,今日少不得和你同歸於盡。”
綠衣女子輕啐道:“誰要和你這狗奴才同歸於盡,你的主子就在那邊,姑奶奶恕不奉陪。”
說罷一提身形,往密林深處竄去。
黎歌哪裏肯放她離去,也展開身法,急追而去。
奈何玉環步習練時日尚短,追了裏許便失去她的行蹤,一氣之下,擡手將一顆矮樹打斷,坐在地上暗自生氣。
忽聞背後聲響,回頭一望,卻見那郭從義氣喘如牛趕了上來,噗通坐在他身邊,捂着肚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待他漸漸止住,黎歌皺眉問道:“你追來幹什麼?”
郭從義笑道:“妖女武藝高強,加之狡猾如狐,我怕兄臺一人鬥她不過,有些不放心,便趕來幫忙。”
黎歌嗤笑道:“只怕你是不敢隻身回家,又來尋我庇護吧。”
郭從義被他揭穿,也不覺得尷尬,仍然嬉皮笑臉道:“兄臺莫要瞧不起人,你救我一命,我尚未答謝,怎能就此離開,不若兄臺到府上盤桓兩日,好叫我一謝救命之恩。”
黎歌自不願與他爲伍,白他一眼道:“你莫要高興得太早,你中了那妖女的冰魄神針,每逢日落必然發作,一日疼似一日,直至攪碎心脈而亡。”
郭從義的小臉又復變的慘白,哭喪着臉道:“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還請壯士出手救我。”
黎歌一直未曾想明白自己身上的冰魄神針去了哪裏,聞言心中一動,抓住他的手腕,內力徐徐逼入他體內,遍走七經八脈,卻是毫無所獲。
郭從義見他皺眉,哭喪着臉道:“兄臺,可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