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見道旁轉出一個叫花子,蓬頭垢面,將一個破碗伸到黎歌面前。
“大老爺行行好,還請賞點喫的。”
黎歌擡頭一看,驚喜道:“尚大哥,怎麼是你?”
原來這乞丐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在鄒家堡見過的尚昆陽。
尚昆陽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只朝衚衕裏努努嘴,掉頭便朝裏走去。
黎歌拉着完顏亶不遠不近縋着他,眼見他三轉兩轉,消失在一處不打眼的民房門口,二人疾步趕上。
院門是虛掩着的,黎歌輕輕閃進院中,見院子裏乾淨整潔,放着些農活物什,與尋常農家院子並無二致。
尚昆陽在窗口輕輕招手,示意他進屋。
黎歌心中疑惑,又推門進了屋。
甫一進屋,心中頓時叫苦不迭,原來屋裏尚有十來個,他倒是認識一大半。
黎歌抱拳道:“小子黎歌見過無爲道長、嶺南劍客、嶺南劍仙、孫長老、餘幫主五位前輩及上官姑娘。”
無爲道長頷首道:“黎賢侄切勿多禮。”
其他幾人也頷首致意,只上官有琴默默不語。
黎歌不料自己竟然帶着金國的皇儲跑到這羣刺客面前,心中忐忑不安,趕緊又道:“尚有幾位前輩面生得很,卻不知如何稱呼,還請道長引薦。”
無爲道長指着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道:“這一位便是名滿武林的南寧棍仙常懷遠常老爺子,雖只一條長白棍,擔山荷月卻不在話下。”
黎歌曾在郭藥師面前冒充過常懷遠的弟子,想來南寧與這裏極爲遙遠,只怕一輩子都見不到面纔對,不料正主兒卻突然出現在面前,連忙抱拳道:“老先生不遠萬里而來,在下佩服佩服。”
南寧棍仙笑道:“我聽說你有一套頗了不起的棍法,專破金狗騎兵,改日若得了空閒,咱們切磋切磋。”
黎歌不料他一大把年紀,竟還如此好鬥,訕訕一笑,沒有說話。
無爲道長又指着一個橫眉豎目的老和尚道:“這位是少林寺的武頭陀,一根降魔杵有排山倒海之威,江湖人稱怒目金剛的便是。”
黎歌見出家人竟也不遠萬里前來殺人,心中嘖嘖稱奇。
“小子見過大師,大師不怒自威,無愧得此雅號。”
那怒目金剛哈哈一笑道:“老衲與天閒客相識多年,與你師傅也有過一面之緣,你莫要多禮。”
無爲道長又指着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書生道:“這位便是名滿武林的妙手書生,一手流雲飛袖有鬼神莫測之機。”
妙手書生笑道:“什麼流雲飛袖,道長莫要給我鍍金,窮酸只是會些妙手空空的本事,黎小哥要當心好自己的錢袋子。”
黎歌笑道:“前輩若是缺了酒錢,晚輩雙手奉上,何用自取?”
衆人聞言大笑。
嶺南劍客笑道:“幾月不見,黎小兄風采更勝往昔,卻不知這個孩子是誰家的?”
不待黎歌說話,完顏亶笑嘻嘻道:“我乃郭從義的二表舅,郭藥師的便宜小舅子,年齡雖然不大,但與你們卻是一輩。”
衆人均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自然不會與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多做糾纏。
嶺南劍仙兒子早夭,見他一副小大人模樣,心中頗爲喜歡,掩口笑道:“他二表舅快到嬸嬸這裏來,嬸嬸給你找一些好喫的東西。”
郭從義一眼便識破上官有琴的僞裝,但相處一個多月卻不知藍靈兒也是女兒身,故而黎歌對藍靈兒的易容術本是極有信心的,但見此刻嶺南劍仙滿眼憐愛,盯着完顏亶直瞅,不免有些提心吊膽,生怕被她瞧出破綻。
待二人進入裏屋,將門掩上,黎歌抱拳道:“不知各位前輩將我召喚至此,有何吩咐嗎?”
尚昆陽插話道:“並非幾位前輩找你,只是今日不知爲何,金狗出動了大量的兵力,滿城搜尋,似乎是在找人,我見黎小哥大搖大擺,怕你喫虧,便將你叫進來了。”
黎歌心知定是完顏宗望發現丟了皇儲,四下尋找,但也不敢聲明,假裝喫驚道:“莫非各位泄露了行蹤嗎?”
無爲道長皺眉道:“我等也有此慮,但商議半日,並無甚紕漏之處,也不知金狗自哪裏得了消息。”
點蒼掌門餘秋鴻冷笑道:“邢化鵬進宮已有月旬,竟無半點消息傳出,兩儀劍客只怕已經兩腿發軟,下不了牀了。”
無爲道長怒道:“你若有能耐,何不自己去皇宮裏打探消息?”
孫長老也陰陽怪氣道:“這幾十號人馬乾等了一個月,夜長夢多,金狗有所覺察也不是什麼怪事。”
嶺南劍客眼見爭鬥又起,便打圓場道:“邢少俠隻身入宮,宮裏規矩又多,要打探狗皇帝的住處想來也不容易。眼下金狗既有察覺,大家更當同心協力,商議對策纔是。”
黎歌頷首道:“敵人既有察覺,此行更是勝少敗多,何不就此南反,設法迎敵?”
當下將那日在土柏崗上所聞神祕人與完顏宗望議定的伐宋計劃和盤托出。
衆人聽罷,皆面色慘白。
妙手書生苦笑搖頭道:“此計人心算盡,有勝無敗,我大宋危矣。”
黎歌不解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我方提前知道他們的伐宋計策,如何會有敗無勝。以我觀之,但凡將此計劃告知於種老將軍,定可讓完顏宗翰一路大軍有來無回。”
嶺南劍客仰天嘆道:“種老將軍已經駕鶴西歸,种師中也被奪去半數兵權,西軍已不復當年。”
黎歌大驚失色道:“種老將軍身強體壯,只區區幾月不見,爲何便與世長辭?”
上官有琴緩緩道:“想來定是你口中的神祕人賄賂了奸臣,參了老將軍一本,老將軍被貶爲白身,鬱鬱而終。李綱將軍也被奪了兵權,只給了一個河東、河北宣撫使的虛職。”
黎歌早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嶺南劍客沉吟道:“這神祕人算計之深,令人膽寒,布瞭如此大的一盤棋定有所圖,若不將其揪出,只怕危害猶在金國之上。”
餘秋鴻道:“此人既非金狗,定是宋人,卻不知爲何要設此毒計,坑家害國。”
無爲道長搖頭道:“既然猜不到他的身份,便留待以後慢慢查找,若他有所圖謀,定然還會露出狐狸尾巴。”
武頭陀一拍桌子道:“要老衲說,爲今之計,趁着金狗大肆搜城,皇宮空虛之際,正好闖將進去,將那狗皇帝和完顏亶那小畜生一刀宰了,讓他們自相殘殺,方爲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