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六天,小爺不怕,小爺要的只是能下牀走動而已,總躺在牀上非要把我給憋壞了。方纔升空並盤膝是借了師父的力,師父只是助我回神然後又把我放回了原位,故而現在仍是平躺在牀鋪上。
常年習慣了修爲對身體的加持,這次猛然失去了,令我很不適應,不過想開了就好——修爲又不是潑出去的水,遲早還能恢復的,再者說了,即便真的修爲盡失,我還沒這個自信去修煉回來嗎?
修仙者當與命爭,若連這等自信都沒有,我也不必在這浪費時間了,直接找個媳婦跟她一同跑去後山種田得了。
還是先坐起來吧。
我活動了一下自己全身的關節,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準備用手撐住兩邊的牀板。但我的腦袋方離枕頭,哭巴精兒就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腹部上,小傢伙不重卻恰到好處地阻止了我起身。我有心逗他,便道:“哭巴精兒,還嫌你師兄不夠累麼?”
其實我只是見自從我醒來後,師父三人除了最開始的驚喜過後,情緒又有點怪異了,這氛圍令我處在其中十分不自在,就存了調節的心思。
不過這似乎弄巧成拙,哭巴精兒聽了我的話,大眼睛一眨一眨地,也不喊師兄了,突然整個人撲到我胸口的位置。
很快我就感到胸口一陣溼潤,孩童的嗚咽與師父的哽咽在我耳邊交織,形成一個個濃墨重彩的印記,這時的我才意識到,於我個人而言的大夢一場,到了他們的眼中也許就是生離死別、長久不復相見。
一向什麼都能嘮叨嘮叨的嘴巴這一刻再也說不出話來,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化爲帶着些微感同身受的嘆息。
同時手撫上哭吧精兒的頭頂,才發現這小子本就黑亮黑亮的頭髮又變得濃密了,不像我,頭髮總是泛着棕黃,被師父說喫再多也營養不良。
怪不得摸着不太對勁,哭巴精兒腦袋上腫了一塊,我也沒多想,直接問了出來。
“咦?你小子,頭上怎麼長個這麼大的包?”
“……”
一室寂靜。
不久,師父下山買了菜回來做飯,碗筷由我來洗,那兩個小傢伙自然是指望不上,他們兩個正在搶奪着誰才能夠坐在我的右手邊。
理由是小蝶兒同師父學過禮儀後,堅定地認爲一切在右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自此二人就開始了‘右手邊戰爭’。
至於他們以前的共同香餑餑——傻鳥,則蹲在我們上方的樹枝枝頭顧影自憐,它的外羽本就數量不多,被那怪人拔掉了幾根後就更加顯得禿了,看起來就像一隻開屏只開了半邊的沒毛小孔雀。
毛沒了總能再長出來,可是師父做的飯可就這麼一份。
即便傻鳥在見我甦醒後跳着鳴叫了許久,但是隻要它敢把屎往下拉一點,我保證,我會把它拔光毛然後扔進鍋裏。
喫過晚飯的我們四人,師父以我需要靜養爲由將我們各自早早地趕回住處。
拉着哭巴精兒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把哭巴精兒往鋪上一放,我就坐在旁邊開始思索近日裏遇到的事。
首先,致我使用破禁術的起因在於傻鳥被拉進坑洞。坑洞是否爲盜洞目前無法分辨,但是總有一個始作俑者,那坑是誰挖的,其目的不外乎二種:一爲救,有人在此挖了通道企圖進去救人,二爲逃,洞裏那東西有同夥逃了出去,——不管是哪種情況,對方都跟我們不是一條道路的。
其次,那個怪物爲何要抓傻鳥,重明鳥能夠驅邪沒錯,然而那怪物看着就不像什麼好東西,所以他需要重明鳥到底要達成什麼目標呢?還有,他說要借淨魂一觀絕不只是借來一觀那麼簡單,我猜測他想要藉助淨魂的力量來助他脫離堅冰。
而比較需要注意的一點,就是我已被那怪物記恨上了。
我無妨,一條命足以,師父修爲高深也無妨,可是哭巴精兒、小蝶兒還有傻鳥……
據說重明鳥在此間幾近絕跡,那麼我們身邊這隻傻鳥的價值可見一斑,稍有不留神它就會被人抓走當了燈油。
那麼問題回到了原點,師父功力高深沒錯,但一人終究是力量有限的、雙拳難敵四手,師門中目前唯一夠看的就只剩下了我這個大師兄,我必須想法子提升實力。
又是實力,我嘆氣,無奈地睜開了眼。
睜開眼就看到哭巴精兒趴在一邊玩牀簾,兩隻小腳丫搭在牀鋪外緣晃盪來晃盪去,簡直不亦樂乎,於是我的狀態突然恢復平和了。
與其感嘆實力低微,不若等修爲盡復後開始找點事做,最好能與人打上幾場纔算是爽快,到時候小爺就騎一匹馬獨自遠行,快意江湖,爭取能讓淨魂發揮它真正的作用。等實力和修爲足夠了,我就回來一劍挑了這妖怪的老巢,叫它永無報復之力。
…………
許是老天閒來無聊,總想拿個人來看樂子。
它永遠不會給我機會覺悟到底,一陣筋脈的抽搐襲來,我險些從牀鋪滾到了地上,使勁扒着牀邊、好懸沒有真個掉下去。
不是痛。
像是有人拿着磨尖了的玄冰一寸一寸劃割着我的筋脈,力度恰到好處,從不會把它弄裂,足以實行最大程度的折磨。
如果非要用語言來形容這種感覺,那就是抽離,我的精神在此種狀態之下已經恍惚,分明看得清周圍一切,但我完全反應不過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哭巴精兒好像在抓着我的胳膊罷。
只有胳膊上的一小塊區域是溫暖的,其他地方不時竄着寒氣,這時候我還要感謝師父爲我挑選的是《玄冰劍訣》,而不是那《離火劍訣》,否則我大概會成爲史上第一個因熱而死的修仙者。
這便是破禁術的精髓所在了。
身體額外獲得了多少力量,就要加倍承受多少反噬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