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反噬感沒有前天夜裏那麼強烈，而我整個人已沉浸在自己將要離開師門的複雜心情中，夜不能寐。
既想去外面的天地闖蕩一番，又樂得在師門偷懶耍滑的日子。
少年意在遠遊，
獨拎一壺濁酒。
奈何師尊發愁，
命其帶上掣肘。
好罷，其實小爺去往何處無妨，只是捨不得師父，然而此事自古兩廂難全。若是小爺身旁始終有着師父的陪伴，不需他人評價，自己都可以預測出來日後到底能成個什麼貨色——躲在長輩身後，即便能成才，也就是個廢材。
換言之，自己出去闖蕩一番，且不論生死禍福，單說個人的生存意識、自保能力等等就遠非在師門時可比。
遠遊已成爲既定事實，那麼便在離開前做些什麼吧，留下點能讓師父一看見就會高興的物事。
這得好好思索一下。
若是我能有玄冰劍訣第六境的實力便好了，第六境時能以自身內力將影像化做冰影保存起來，不過現如今也只得想想。
“哭巴精兒，你說我們走前留給師父點什麼纔好？”
死馬當活馬醫，我把問題丟給哭巴精兒，自己下牀去取了淨魂。淨魂於我而言就是脂粉於女人，一日不拿起來用就渾身不自在，說起來，自我境界突破到第三境以來、還從未好好熟悉過這個境界所對應的劍法。
由於境界雖在而修爲不再，所以我不過是練習了數遍劍法，並不能將其發揮出真正的威力。而我現在需要的不是威力，便無所謂，我只想對劍法有一個更好的理解而已。
看着淨魂在我的揮舞之下形成的一個又一個軌跡，我對第四境的御劍之術便更加嚮往了。不過……既然能形成劍花，爲什麼別的物事不能被我雕成花的模樣呢？
我還記得，師父最喜歡的花是牡丹，花中之王。
這花與師父自身的氣質實在是相差甚遠，並不是說師父遜於這花中之王，而是指牡丹象徵雍容華貴，師父則並不想去過雍容華貴的生活，她所講究的是隨性自然。
我覺得，還是纖塵不染的睡蓮更符合的氣質。
那便雕一朵牡丹，再雕一朵睡蓮好了！做好決定，我便把哭巴精兒送到師父那邊，如此能分了師父的神叫她對我少些關注、便宜我去行事，又能在遠遊之前再讓師父看一看師父的小徒弟。
提着淨魂，運起輕功出了師門，我來到了那次帶着哭巴精兒撿石頭的地方，被我一劍削平的石臺還好好地矗立在那裏。得，這次省事，我這兩日的宿地有了着落。
挑了幾塊成色不錯的石頭，我先拿淨魂給其中一塊削出個大概輪廓，然後就是一點一點地精心雕刻，再是修飾……期間只站起來活動了微麻的脖子片刻，剩下時間都花費在這上面，終於在日暮降臨前完成了我的刻花大業。
端詳了手中的兩朵石頭花片刻，我小心翼翼將其收入儲物袋中，並拿了袋中已有的一些布塊隔在二者中間，這纔算是滿意了。
既然打算好了隱瞞師父，便要隱瞞個全套的。
於是分明是理所當然地回到自家師門，卻被小爺變成了做賊似的，不過爲了能夠給師父一個驚喜，那麼這些就都是值得的。
嗯，時間把握地剛剛好。
玄冰劍訣的反噬襲來，好在我已有了心理準備，所以應付得不算慌忙，其實說實在的、也沒什麼好慌忙的。即便是反噬，那也都是小爺自己的內力所致，難道小爺還怕它們把小爺給喫死了不成？
誰怕誰。
…………
石花刻好了，可放在哪裏也是個問題，選的地方太過明顯、易被師父早早看見，那便沒有了驚喜之感，選的地方太過隱蔽——就以我師父那個性格，還真不一定能發現得了。
又不是到處尋找躲起來的兒時的我了。
有了！
師父有時會給她那心愛的牡丹盆栽鬆土，我將這兩朵石花埋過去，那時師父定能發現，且她上次翻土還是在前日，嘿嘿，真是個好辦法。
時間的話便選在師父中午做菜時吧。
她爲了給我跟哭巴精兒準備好喫的，這幾次做菜用心得很，我只要做的隱蔽一些就不會被留意到。
很快，將近師父準備食材的時間了，神識感受了下師父的位置，我便拎着個儲物袋，淨挑着那高處、不會被那兩個小矮個兒發現的地方走。
到了師父的院子。
那一盆牡丹花開得正好，顏色豔麗的花瓣在風兒吹拂之下顯得更爲動人，同時我也覺得它似乎在嘲笑着我的幼稚行爲。
才挖好坑，就聽背後傳來一聲驚喜的喊聲。
“大師兄，你在玩什麼呢？”
真是嚇死小爺了。
定然因爲小爺做事太過專心，纔沒感知到自己身後何時出現了人。
還好是小蝶兒，不是師父。
不過小蝶兒總是咋咋呼呼的，我怕她將這如此“機密”之事不小心告訴師父，就決定還是不要告訴她實情。
“是小蝶兒啊，師兄在幫師父的牡丹鬆土呢，師兄明日便要走了，當然要趁着這點時間多爲師父做些事。”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小蝶兒聽完了我這話，並沒覺得無聊，反而更驚喜了。
“大師兄大師兄，小蝶兒也要一起幫師父的牡丹鬆土。”
“這可不行，師父說過了，此事只有大師兄才能做，你呀，還是去找傻鳥玩耍去吧。”
“可是大師兄明日便走，小蝶兒還是更想與大師兄一同玩耍。再說了，小聰這時定是跟着哭巴精兒師兄，怎麼會跟我一起玩耍呢。”
關於小蝶兒這麼稱呼哭巴精兒，這事歸根結底還是在我，平日裏喊哭巴精兒喊習慣了，有次在小蝶兒面前便說漏了嘴。
誰知道小蝶兒便像發現了個大寶藏似的，自那次以後便天天喊着哭巴精兒師兄，喊得不亦樂乎。
於是這二人便鬥得更兇了。
就是不知道等我何時帶着哭巴精兒和傻鳥歸來，小蝶兒還能不能記得她有兩個對她極好的師兄。
…………
少年嘆，時光催年少。
中年嘆，時光令人老。
老年嘆，時光逝去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