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到了離愁劍之上，離愁劍瞬間光芒大盛，竟在這白晝之間也毫無失色。
齊禎驅動內力，身影一閃便到了老頭跟前，劍尖向上一挑，雖被老頭躲開要害，但還是將他的衣服給切成了兩半。莊嚴的道袍被這麼一劃，顯得不倫不類的，頗有一點滑稽的模樣。
齊禎步步緊逼，老頭始終在倒退，戰局與先前截然相反，沒過多久，老頭已顯露了頹勢，。
終於齊禎又上前一步，將體內全部離火之力灌注到離愁劍上，而後一劍刺入了老頭的胸膛。
老頭同時也向齊禎打出一掌，好在因爲其胳膊較短，沒能將掌真個印到齊禎身上，只是發出去了掌風，傷勢不會太重。而其自打受了齊禎一劍便雙目呆滯，臉上幾乎沒有了什麼神色，但身體依舊挺立着，倘若仔細去聽會發現其一直在喃喃一個名字。
解決了老頭，倘若其僥倖不死，那麼也最多隻有四五年可活了，於是齊禎拖着離愁、如釋重負般向我走來。
他的身形在我眼中漸次放大，由遠及近，心中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欣喜，大概是這場戰鬥終於告一段落甚至結束的緣故，可惜微笑的力氣似乎已在先前用光了。努力向上扯了扯嘴角，可仍是無濟於事，反倒是眼皮越發沉重了。
合上眼的前一秒，我看到他向我跑來。
耳邊嗡嗡地，強烈的耳鳴傳來，不禁令我回想到那年被師父遣下山救回齊禎的場面。
人的用力嘶吼在此刻重合，然而我這次卻沒有了將他抱在懷裏的力氣，默默唸着別怕別怕，也不知他能不能聽到我的心聲。
……
“師兄。”
誰在叫我？
“師兄，回來。”
聲音有點熟悉。
“師兄，快回來！”
咦，是齊禎的聲音。
眼皮子灌了鉛似的沉重，掙扎許久，好歹睜開了一條縫。
入眼的是一張放大了的齊禎的臉。
只是他雙頰潮紅，長長的睫毛上也掛着水珠，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
漸漸恢復知覺，我發現自己正躺在他的腿上，而他盤着膝，合着眼，雙手快速地掐動指決。而每當他施展完一套指決，我都感到神魂更加凝練了幾分。
這是……引魂術？
意識到齊禎在施展什麼術法時，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跳起來把他劈頭蓋臉地罵一頓，鬼精鬼精的一個人怎麼對自己有益的事不做偏偏總要做這些損害自身修爲的事？說到底還都是爲了我。
曾經師父給我們三人講道時提過一句話，大概意思爲倘若有一天你所珍視的人還剩一口氣，必用體內三種內力之一由於功法特殊，所以我是玄冰，齊禎是離火，小蝶兒是巽風吊住那人的一口氣，然後再以自身劍決驅動，消耗一層小境界連續運功七七四十九天或許可以救人一命。
當時師父還有一言，大笑許久才說出來，就是施展此術前千萬不要用破禁術，否則七七四十九天一過，破禁術引來的內力反噬會成倍增加，到了那時纔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由於神魂不穩，沒清醒多久又陷入了沉睡。
到底過了多久。
齊禎他，現在一定很不好受吧，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先前我卻明確告訴他了我的想法，心裏怎會如面上表現得那般毫無介意？
到底是我虧欠他了。
其實時隔多年後的我有對當年發生的事再做思考，那時的我之所以會對齊禎產生虧欠的想法，大抵還是因爲我本質上是一個善良且不願傷人的性格，再者與齊禎相處多年，雖說不會對他產生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但總會有感情，無論是兄弟之情、親情還是養育之情，總歸複雜又深刻。
於是那時的我，昏迷的時候自然不會有什麼想法，而當醒來的時候就會開始認真考慮我與齊禎的關係了。
我們是師兄弟，沒錯。
可我對他的性子可以說比他自己還要了解自己了，這傢伙一旦認定了什麼就不會撒手，頗有一種民間話本至死不渝的男主角情懷。
所以……
我接下來對他的態度至關重要。
要麼一刀兩斷，讓他徹底對我死了這條心，能繼續師兄弟則繼續，不能繼續師兄弟也得維持表面的平靜，至少讓師父不會生疑。
要麼打心裏接受他。
媽的。
這要小爺怎麼選？
先說前者吧，別說怎麼讓他對我死心了，單是如何做到對我而言就十分困難了……幾十年的感情，這不是王八蛋麼？還有齊禎，這傢伙自我撿回來便百般呵護着，生怕磕了摔了哭了，真讓我傷害他叫我如何說得出口、下得了手？
那麼後者，接受一個大老爺們……
我也沒什麼異性緣，這麼多年來認識的女人除了我師父和小蝶兒，就剩蔡柔了。
如此想來，貌似身邊跟個齊禎，也……也……也沒什麼影響？
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勁？
或許由於神魂受損的原因，我思考時智商並不怎麼在線，可到底是想出了一個答案，總比一直擱置着強。這麼一放鬆下來，我就又開始犯困了，直到第四十九天清晨終於完全恢復。
雙眼全然恢復澄澈，身上也有了點力量，至少足以支撐我將胳膊擡起來了。
齊禎仍緊挨着眼，掐着指決的手指已顫抖得十分明顯，顯示其主人的狀態幾近強弩之末。
心臟強烈地刺痛。
我知道這不是因爲本來的傷口，就算有，那不過構成如今情緒的冰山一角罷了，此時此刻我的心痛只是對於齊禎而已。
智慧如他，還是因我之故犯了傻。
擡起胳膊環住了他的手。
齊禎一驚，睜開雙眼，先是怔愣了片刻，然後才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難得見到他這麼有點傻又可愛的一面，我不禁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