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禎露出一個解脫般地微笑，其手指輕輕勾了勾，然後便見他衝着我的方向直挺挺地倒下來。
趕忙撐起身來接住了他。
他在我懷裏又露出一個蒼白的笑，額頭上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即便如此，仍是道：“萬幸，你終於活過來了……”
這死小子！
自己都虛弱成什麼樣子了，竟然還第一時間關心我的情況，鼻尖前所未有地一陣酸澀，眼裏也脹脹的，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講不出來了，只得閉上眼緊緊抱住他。
一隻手無力卻執着，拍了拍我的後背。
“傻瓜。”
“恩。”
“你這傻瓜。”
“……”
很快的，齊禎在我懷中沉沉睡去了，即使嘴脣如方纔仍舊蒼白，可嘴角略微上翹，顯露一點心滿意足的意味來。
都說兒時長得好看的人長大極易變成歪瓜裂棗，這話之於齊禎可是一點都不符合，不僅沒成歪果，反倒眉眼之間的稚嫩褪去不少，更襯托其俊逸非凡。
鼻樑高挺，細小的汗珠沾在鼻尖上，使我的歉疚與疼惜又加重了幾分。
再往下看，是他淡色的脣。顏色本就淺淡，而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施法後更加看不出什麼血色，甚至還有些病態的美感。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的臉距離齊禎的臉就只剩下半個指頭的長度了。
好在齊禎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否則被其窺見指不定心裏要想什麼，興許還會覺得他師兄是個變態，或者是個反覆無常的神經病。分明先前拒絕得那麼堅決，並且一度一走了之，這次雖然沒做什麼，可被發現了又叫個什麼事？
不過既然已經到這了，不做點什麼未免也有些過不去？
我呸，我在想什麼！
念頭只是才一轉過，臉頰上便如火燒似的，很燙，連忙將上身直了回來。
不過這麼一接近也令我感到齊禎身上隱隱散發的寒意，修仙者雖不畏外界寒冷，可那是體內的內力充裕、再不濟也是剩餘一成纔會產生的效應。如今齊禎爲救我而力竭，哪怕體內能剩下半成都能算是幸中之幸了，所以他不但無法禦寒，反而會因爲給我療傷時玄冰之力的入體而更加寒冷。
也不知道同我說。
但想來也是，這小子自長大以來就極少會因爲自己有什麼事而找我，我腦子裏唯一有印象的還是那次傻鳥被抓進了關有凜的地底下，也就是目前我們所處的地方。
算算時間，等夜晚降臨，破禁術的反噬就會到來了……那時齊禎的身體如何撐得住？體外有玄冰之力，體內有離火之力，二者相接，帶來的痛苦只會更甚，而令我萬分無奈的是，如今我的狀態與凡人無異，內力派不上絲毫用處……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屋漏偏逢連夜雨，砸得小爺滿頭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我抱着齊禎，胳膊和腿麻痹了又解，解了又再次麻痹，已數不清有多少次，不過這沒什麼可在意的。我考慮的是我們二人的境況，齊禎內力耗盡，我也與常人無異，即便很長一段時間不用進食也不會感到餓，但待在這地方總歸不是長久之計，可似乎也只有這一選擇了。
我能做什麼？
可以做的只有把能脫的衣服都脫下來給他裹在身上，然後再緊緊地抱住他。
懷裏的人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我曉得，這是更重的反噬之力襲來了。破禁術的反噬之力難以用語言來描述，只有真正經歷過了的人才能言明一二，非要說的話就是如師父所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況他面臨的不止有反噬。
不過片刻，齊禎額上本已被我拭去的汗珠再次冒了出來，本是白皙修長的手指也因過度用力攥緊而咯吱作響。
“齊禎，齊禎，”我試着叫他的名字，而他只來得及微微偏了偏頭就又陷入了極度的疼痛，“疼就攥緊我的手，別自己強忍着。”
也不知他是否聽到，又或是聽到了沒有照做，總之他沒有其他動作，我能感到的只有刺骨的冰涼，能做的只有頭抵着他的頭，腹抵着他的腹，腳抵着他的腳，然而這不過是杯水車薪。
終於又一波反噬襲來，我手上感到一陣鈍痛，但很快又被立即放鬆即使如此也不願讓我遭受一點疼痛的他，即使疼痛萬分也不願喊一聲疼的他，即使自己受了一切罪也不願告訴我半分的他，叫我如何能夠辜負？！
遂湊上去以脣觸了觸他緊抿的脣角。
空氣彷彿被這片空間凍結了，無人呼吸，更無人任何動作。
齊禎閉着的雙眼睜開了一半，以迷惑的目光瞧着我，似是在因方纔得知覺而疑惑不解，大概更多的是震驚。
而我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再次湊上去以脣觸了觸他的脣角，然後便低頭不再看他。
原來本小爺也會害羞。
無妨，叫他知曉便好了，這樣即便軀體痛苦，心裏多少能感受到多一點溫度。
“師兄，”許久，齊禎開了口，嘶啞着嗓音，低聲道，“師兄這是作甚？”
這也要問，難不成要小爺我直接說出來？說我終於想通了，說我心中也有個地方存着你，還是一時心起就是想要吻你？
“……”斟酌了半天也沒斟酌出個所以然，大概因爲距離過近的緣故，又或者可以說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縫隙，我能清晰感受到頭頂處傳來的來自齊禎執着的目光，一時半刻也就罷了，可頗有一種我不應答便不罷休的架勢，無奈，只得道，“師兄見你這麼冷，給你暖暖。”
似是被這一實在稱不上理由又蹩腳的理由驚到，齊禎連咳嗽了數聲，而後便不再開口。
心中竊竊爲自己這一“智慧之舉”而喜，同時也在感嘆臉皮又增厚了不少，實在不是什麼能教好師弟師妹的典範，慚愧，慚愧。
而我也本以爲這麼一茬也就糊弄過去了，卻沒有想到他接下來的舉動確是真真切切地驚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