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之風雨江山 >第五十八章 以訛制訛
    如果所剛開始進山門那會王簡對於這些和尚忽悠人的那套還有些輕視不屑,此刻就不得不震驚了:虛度口中的上一代住持居然是個神算子型的人物,他不但準確的預判了大明局勢的發展,而且還算到了自己會來!

    其實不怪王簡被忽悠住,老和尚的這套玩法很簡單,就像朋友家生了孩子,你送上一句吉利話:此子日後必成大業。數十年後,那孩子真的成才了,你就可以吹噓自己有預知能力,如若沒有成才,誰也不會把你當初的一句恭維話翻出來當真,因爲大家早就忘了,這也是一種“預言的自我實現”。

    王簡不信佛,不談道,也知道這個道理,可身處其中,終究還是不識廬山真面目,被忽悠了進去。

    王簡問道:“你的意思是,要朕學亶父遷都?”

    虛度道:“不是老衲讓皇上遷都,是籤這麼寫的,老衲只是解籤而已。它只是給皇上指了一條明路--大明的出路。”

    “遷往何處?出路在哪?”

    “此揭語的重點落在水滸二字,也是出路的意思,衆生皆苦,到個人,大如帝國,都在尋找各自的出路,而大明的出路便是水滸。”

    水滸?水邊?南京!

    其實虛度不說,王簡也有遷都之意,因爲他知道大明的出路確實在南京,不過不是因爲南京在水邊,而是在海邊。

    大明兩百餘年的帝都無論是環境還是地理位置,對自己未來遠征星辰大海來說確實多有不便。不過此時如喪家犬般被迫遷都實在不妥,所以現階段他並不打算遷都,名義上大明的都城還是燕京,只有收復了燕京,他才能風風光光的進行遷都。

    王簡此行的重點並不在簽上,他問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法師可知道道衍和尚?”

    王簡剛問出口,屋內氣氛頓時一緊,虛度一改剛纔慈眉善目的模樣,變得怒目圓睜,袈裟也被一股紫色真氣撐了開來。

    “王道之境!”王簡實在想不到面前這個面黃肌瘦的老和尚居然是個高手,他被氣浪連連逼退了數步。

    屋外守候的王承恩感覺不對,開口問道:“皇上!?”

    王簡發現虛度並無惡意,答道:“朕沒事。”

    虛度連連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收回外放的真氣,又回覆成平和的模樣道:“皇上,老衲並不識道衍。”

    這天底下就沒有什麼事能夠逃過東廠密探的眼睛,來之前王簡就讓王承恩翻閱過東廠的祕密檔案,當年道衍和尚曾經路過濟南,並且在靈巖寺呆了五日。後來,擁有帝魂的朱棣進了南京城,卻能夠安然北返,唯一的解釋就是他進京之前就自行破了帝魂。因爲朱元璋手裏有天子三神器之中的軒轅鏡,在軒轅鏡的面前,任何帝魂都是藏不住的。

    王簡自然不相信虛度的話,他追問道:“你真的不認識?”明初佛道兩教相互傾軋,道教佔據上風,後來道衍和尚助朱棣奪得帝位,還主持修了反對排佛的《道餘錄》,是佛教史上的一件大事,虛度卻說不認識,王簡如何能信。

    “出家人不打誑語。”

    “哈哈”王簡笑道:“好一個不打誑語,你這話便是最大的誑語。”

    “皇上似乎對我佛門有什麼無解?”

    “朕就是看不慣,”王簡不滿道,“仁者,人也,親親爲大!”他跟淺淺呆在一起的時間多了,也學了兩句之乎者也。王簡套用孔夫子的這句話,可謂是字字誅了佛教之心。

    沒想到虛度還是一派慈眉善目:“何爲人?何爲親?”

    王簡根本不給他繞圈子的機會,答道:“你別跟朕扯些沒用的,再跟朕玩王衍那一套,朕就送你去見他,你去跟他談談。”

    虛度以前也是讀過書,做過官的人,自然知道王衍是何許人也,他道:“我等出家人不入朝,不爲官,皇上把我等出家人比喻成禍國殃民的清談之流,怕是有失公允。”

    王簡提醒他道:“你可知,當年桓溫北伐踏上西晉的故土,不但大罵了王衍一通,還講了一個肥牛的故事。就說那大雄寶殿內的三身佛,難道非要銅鑄,還非得鑲金?”

    當年曹操攻下荊州,聽說劉表養了一頭重達千斤的肥牛,喫的豆料是尋常牛的十於倍,可負重遠行,卻不如一頭老牛,曹操當場下令把那頭肥牛宰了犒賞將士。

    王簡的意思很簡單,如果你不交出修復帝魂的法子,那就別怪我下狠手,別說的靈巖寺,即便是江南的四百八十寺,我一句話就可以將那寺中所有的銅佛鑄成銅錢。

    這麼明搶雖然不地道,可也符合歷史規律:當國泰民安,百姓富足的時候,銅錢就變成了寺廟中的銅像;而當戰爭來臨,國家財政匱乏的時候,寺廟中的銅像又都變成了銅錢。這也是正統皇帝和嘉靖皇帝滅佛的原因。但是皇帝總不能如若直白的說:“朕打仗要錢,要人,而你既有錢又有人,所以朕要搶你。”

    虛度自然懂得歷代滅佛運動的因果關係,他猛然擡頭,忍住一瞬間想要掐死王簡的衝動,可最終還是認輸道:“阿彌陀佛,老衲險些鑄成大錯,謝聖上提點。”

    王簡見他認輸,很是得意,剛想再問,卻不料虛度道:“皇上若要修復帝魂,須得答應老衲一個條件。”

    王簡驚喜道:“什麼條件?”自從那日他用“天命輪迴”救了琪兒,自己的氣海也徹底的廢了,現在不管他怎麼練,也只是到了大尉境界,比一般武將強一點,有法子修復帝魂最好,省得他弱得跟個雞仔似得見到厲兒都得躲着走。天天坐在龍椅上都發虛,時刻擔心着被趕下臺,此時別說一件,便是一百件他也會答應。

    虛度低着頭,嘆息道:“還請皇上照顧好老衲的女兒,她名叫明喜。”

    王簡本以爲這老和尚要坐地起價,說出什麼振興佛法,封他爲國師什麼的條件,沒想到是這麼個奇特的條件,他怪異的看着這個老和尚:沒想到還是個花和尚,只是,這年紀好像慾念也消得差不多了吧,哪來的女兒?

    虛度被王簡看得老臉一紅,道:“老衲年輕時也曾入朝爲官,見不得官場黑暗,看破了紅塵,後來受佛法感化,這才皈依了佛門。”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王簡更加不信了:這老和尚年輕時最少也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那女兒也最少三四十歲,還要人照顧?

    不過就是照顧個老處女,這事簡單。王簡滿口答應了下來,出了屋在外面等候。

    約莫等了半柱香的時間,一名少女緩緩的走了過來,她不敢看王簡二人,低着頭快步的進了屋。

    “咦?看着眼熟,”屋外的二人對視一眼:“是那個帶路的尼姑!”

    王簡見那尼姑最多十多歲,內心非議道:“果然是個花和尚!”

    其實倒是他想岔了,虛度和尚才三十有五,不過是因爲面相顯老,再加上修煉的功法特殊,所以看起來纔像五六十歲。

    屋內。

    明喜泣聲道:“爹爹。”這是她五年來第一次見着自己的父親。

    虛度強行壓抑着自己的感情,愧道:“這些年苦了你了。”

    明喜喜泣的搖了搖頭,道:“不苦,能在爹爹面前盡孝,女兒一點也不苦。”

    原來自從虛度出家,她也在靈巖寺相鄰的涌泉庵做了尼姑,爲了盡孝,不但給自己的父親洗衣物,還給寺廟裏其他的和尚洗,洗好之後就放在山腰的佛塔內,等着別人來取。王簡來時,正巧碰到。而且她一眼就看出王簡身上的那一絲龍氣,離開王簡後,便告訴了寺廟裏下山取衣物的一名和尚,纔有了後面王簡大力氣只能搖出一隻籤和虛度的一連串神預測。

    二人述說完父女之情,虛度道:“你既以看出皇上的真實身份,便是一段緣,今日就隨他去吧。”虛度如何不知,自己的女兒天生與佛有緣,就連他王道之境的實力,都看不透自己的女兒。年紀不但佛法精湛,修爲也比他這當父親的還厲害,令周圍的寺廟,庵堂無不驚奇。而且還被上一代主持預爲佛門振興的希望,所以一衆僧尼都尊她一聲:“佛主”。

    修復帝魂的能力只有明喜能做到,把她交給王簡照顧,也解決了自己的心病,再加上有了明喜在皇上身邊,佛法想不弘揚都難。

    雖然虛度對自己的女兒很是愧疚,可王簡也說的很明白:今日我來就是來找修復帝魂的法子,你要是不給,休怪我無義。

    見明喜還是哭泣着搖着頭不肯離去,虛度狠心道:“此乃因果循環,你既已認出他是皇上,那便是一段緣分,且隨他去吧。”說完面壁而坐,低頭誦經。

    明喜知道虛度態度堅決,弱弱的問道:“爹爹,女兒還能見着你麼?”

    虛度頭也不回的道:“它來了,緣起,它走了,緣滅;你想它了,緣又起,等哪天你不想它了,緣自然也就又滅…”

    明喜停止了哭泣,她知道,虛度是在告訴她,總有一天還能團聚。她端端正正的磕了一個頭,轉身離開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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