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主母毀了容,這消息很快傳遍商秋。
常平院裏,葉千雲倚在榻上,讓綠裘給自己額上的傷口換藥。
看見那邊的唐宓,又似心疼又似發火的樣子,葉千雲微微一笑“外人說什麼本不用放在心上,橫豎又不是給他們看的。”
唐宓着急的不光是外面的風言風語“嫂子,這幾日各地權貴大戶家聘來的媒婆,都要把府門踩踏了。”
外人眼裏,葉千雲毀容等同失寵。唐府這樣的顯貴,唐彥秋這樣的金龜婿,誰人不動心。
後院裏接連兩個姨娘出事,如今正是爲主君充實後院的好時機。
家中有女的,不管嫡庶,只要能拿出手,恨不得立馬送到唐府主君的牀上去。
最近聽聞,商秋各地的媒婆都不夠使了……
外面鬧騰,也就罷了。
乳母在如意院裏誦經唸佛,倒是清心寡慾了一段日子,眼下,外面鬧的歡快,她怎能不插上一腳。
要不是念着楚杏,唐彥秋真想把人打發了出去。
結果,倒是他自己先躲了。
等到葉千雲額上的傷一好,唐彥秋便帶着人,去了南召。
說是去散心,順道看看唐錦雁。
最重要的是,這次去南召,夫妻身邊只帶了一個楚仁,二寶綠裘什麼的,都沒帶。
這下,二大爺不幹了。
聽說主君主母已經離開,二寶便在常平院裏怒火難消。
“拐走我阿姐,還不帶我!等他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綠裘幫着翠竹布菜,瞄了一眼在院裏發瘋的二寶“你究竟是在生氣,主君拐走了主母,還是在生氣,他們沒帶你一起去?”
“……”
翠竹笑着上前“過兩日小少爺和寶哥兒就回來了,主母讓您留下,是爲了照顧他們的。”
見二寶還生氣呢,綠裘又說道“二爺,如今這常平院……不對,是這唐府裏,能做主的人,除了墨大夫,就是您了。主君主母不在,墨大夫又管不着您,您正好可以無法無天的來。所以呀,沒什麼好生氣的。要不,奴婢先伺候您,用膳?”
二寶一聽,氣當真就消了一半“先喫飯。”
翠竹和綠裘,在身後偷笑。
前往南召的路上,唐彥秋有些趕,害的葉千雲還以爲,唐錦雁在那邊出了什麼事情。
商秋的朝廷坐落在南召,帝都景象,自是繁榮富足的。
唐府在南召的外宅不大,處處精緻,平日裏唐錦雁一人住也是夠的。
夫妻二人到的時候唐錦雁不在,天色徹底黑透纔回來。葉千雲想到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夜夜抹黑才能回家,不由的對着唐彥秋抱怨起來。
起身出門去迎,沒想到唐錦雁身邊還有人。
“嫂子!”唐錦雁飛撲過來,接着看見葉千雲的額上,不知何時有了一塊疤痕,“這是怎麼了?誰幹的!”
那額上的傷,素墨能治,只是這疤,素墨說,怕是一輩子的事了。
葉千雲倒是不在意,又沒刻意去隱藏什麼的。
“首先,這是我媳婦,然後,纔是你嫂子。”唐彥秋無奈的說,“我比你心疼。”
不管兄妹的拌嘴,葉千雲打量着唐錦雁身後的男子,他是跟着錦雁一起回來的。
這人氣宇軒昂,風度翩翩,一身裝束非富則貴。葉千雲越看越覺得眼熟,想了想,那年唐母大壽,這人好像也去了。
唐彥秋上前對着男子行禮。
接着幾人進屋,唐彥秋特意支走所有下人,再帶着葉千雲跪在男子身前。
唐彥秋恭敬的說道“給王爺請安。”
葉千雲身子一軟,險些摔倒。
上方男子是皇室的小王爺,也是唐彥秋的同窗。
唐錦雁過來扶起葉千雲,不滿的說“我嫂子身子弱,這又沒外人,你擺什麼架子……”
男子笑答“是你哥讓跪的……”
葉千雲來回看看兩人,越發憂心。
尋了機會,葉千雲將唐錦雁帶走獨處。
考慮了半天,葉千雲纔開口“來的路上,我就覺得你哥不對勁。”
唐錦雁扭捏了一會兒“是我寫信告知哥哥的,他說……要和我成親。”
“……”葉千雲先有的不是喜悅,而是擔心。
唐錦雁臉一紅,輕聲說“剛來南召,他受哥哥囑託處處照顧。雖是好心,卻也挺煩人的……起初,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等離不開了才發現,原來是這麼一個大人物。”
想到那年唐母壽宴,唐錦雁說過,是王爺非要跟着去東蜀的。現在再看,當年這心思,就很是明顯了。
至於唐錦雁,不用明說,光是看她現在的樣子,葉千雲便能明白。
“錦雁,有些話或許不該說,只是……”葉千雲吞吞吐吐,“我怕現下不同你說清楚,將來你會後悔。”
唐錦雁問“嫂子想說什麼?”
葉千雲說“他是王爺,這樣的身份註定身邊會有數不清的女子,即便來日他允了你王妃之位,這個知己那個紅顏的,不會斷,也斷不了……哪個女子不希望覓個一心一意的丈夫。錦雁,他註定做不到的。”
有時候葉千雲會羨慕那些普通百姓,沒有所謂的富貴,便沒有那麼多的無可奈何。
就像唐彥秋,左擡一個右擡一個,哪個是願意的。
“我知道的。”唐錦雁點頭認真的說,“我都想好了,不管以後是情義不再,或是時局所迫,他若不願再見我,我便關上那些院門,自己過自己的日子。眼不見心不煩,各自安好。”
這樣的舉動,可不與葉千雲一樣了。
葉千雲沒有告訴唐錦雁,真到那時,她只會輾轉天明,度日如年。
動過情,許過願,談過未來,憧憬過明天。到了那時,能真正做到灑脫抽身的,定是從未付出過真心的。至於那個失去了所有的人,何來安好。
葉千雲沒說這些,是不想在這個時候潑醒唐錦雁。事到如今,泥足深陷。若想斷,葉千雲可來一出棒打鴛鴦,將唐錦雁帶走。先不談她是否能安然回到東蜀,就是這心,她便狠不下來。
擔憂還在,無計可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