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的時間裏,三人以及各自屬下隨員把鹽鐵酒專賣制度的細節商議了個七七八八,決定先由常山開始唱賣,然後中山與趙國跟進。
當然,這許多工作都是各自的僚屬在做,以三人的身份地位只需要點點頭便可。
對他們而言,這次碰面增加溝通交流感情的意義更爲重要。
畢竟,漢代的官員無故不得離開自己的管轄地界,正常而言除非在朝堂中,兩個二千石正印太守國相之間很難有機會碰上面。
所以這幾天裏顏良時不時邀請他們去觀看一下如火如荼的比武大會,偶爾在真定縣寺裏設宴與各地世族觥籌交錯一番。
除此之外,熱情好客的顏良也免不得拉着二人親身感受了一番福利彩票的新穎玩法,陰夔、郭溥也好奇着下了幾個注。
當然大多是打了水漂,不過也所費甚少,只當是那個啥,行善積福,對就是行善積福了。
正事基本上定下了,三人的關係也拉近了一大截。
今天,顏良設下私宴,把二人請到家中來,並沒有再邀請旁的什麼人物,除了增進感情之外,還有一重特別的原因不足爲外人道。
酒過三巡,顏良取過長柄木勺,親自爲二人斟滿了酒,自己執起酒樽向二人致意道:“陰君、郭君,良今日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二位莫要見怪。”
這幾天顏良款待十分周到,鹽鐵酒專賣制度的事情也商議得十分順利,並無什麼齟齬之事。
對於顏良突然一本正經地言辭,二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比較隨和的郭溥笑道:“顏君有何話但言無妨,若是郭某力所能及,自不會推辭。”
陰夔也附和道:“正是,顏君且言。”
顏良道:“那良先謝過二君,我先乾爲敬。”說罷幹了樽中酒。
陰、郭二人也只得跟着飲了,好聽他的下文。
顏良說道:“二君素知,良喪偶四載,雖追憶亡人,然膝下尚無子息,不得不爲傳宗接代慮,欲擇一良人相續。”
二人還當是什麼事,聽顏良這麼一說,便知道是要請他們做媒,年齡較長的陰夔便笑道:“顏君在外建功立業,家中自不可無人做主,這續絃再娶亦是正理啊”
陰夔、郭溥來到真定的時日不長,而顏良與甄宓的情事也並未傳揚開來,只在極小範圍之內傳播,陰夔並不知情,但郭溥卻恰恰好在那個極小的範圍之內。
正因爲甄宓的三兄甄堯見在郭溥手下爲主簿,是郭溥的親信吏,在日常閒談之間,甄堯曾“不小心”說漏過嘴。
郭溥想着顏良若要娶甄氏女,倒的確需要有分量的人來做媒,他看破卻不說破,只笑道:“顏君如此說來,想必是已經有了意中之人,郭某卻要先道一聲恭喜了。”
顏良說道:“郭君說得不錯,良確有屬意之人,想請二位代爲伐柯。”
這給人做媒可不是小事,詩經有云:“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
古代講究明媒正娶,媒人在其中的分量極重。八八讀書,o
同樣,如果能爲人做媒,那這份情分也極其厚重。
陰夔還沒有意識到什麼,一廂情願地以爲顏良定是看上了常山國中某個世族女子,機緣巧合請他做個媒也屬尋常,便道:“能爲顏君伐柯乃幸事也,卻不知哪家的女郎能得顏君垂青”
一旁猜知大概的郭溥只是笑笑不語。
顏良再度朝二人分別一揖,說道:“良欲聘毋極甄氏麼女爲妻,還望二位玉成。”
顏良這話一說,郭溥倒也罷了,倒是陰夔小吃了一驚。
陰夔作爲官場老油子,對於冀州地界官吏間的小道消息自是門清,尤其是像袁熙妻子吳氏亡故後不滿一年就想要聘甄氏麼女的事情,陰夔怎會不知道。
雖然那樁事情最後沒有下文,但陰夔以爲既然袁熙都開了這個口了,甄氏答應下來也只是時間問題。
不料卻橫裏殺出一個顏良出來攪局,而自己先前偏偏又已經答應了爲顏良做媒,這還真是有些尷尬。
陰夔是南陽新野人,陰氏與“樊、郭、馬”三姓併爲漢代貴戚,族中子弟有“四姓小侯”之稱。
陰氏子弟遍佈朝堂州郡,雖然沒當上三公,但亦有列卿位,屬於極爲顯赫的家族。
顏良要聘甄氏這等世家冠族的女子,找一個身份高貴的媒人便很重要,所以他看上了陰夔。
但陰夔這等o jiang湖,素來滑不留手,不得罪任何人,如今卻要冒着得罪袁熙的風險去爲顏良做媒,心裏便有些猶疑不決。
一旁的郭溥好似看出了陰夔的猶疑,笑道:“顏君與甄氏女一爲大儒之後鉅鹿世族,一爲名臣之後中山顯姓,倒是般配。”
郭溥與陰夔不同,他是河內人,不屬於汝南、潁川、南陽這一片關聯密切的區域,與汝南袁氏之前也沒多少交道。
而且他被任命爲中山相之後,雖然也尊奉袁紹的命令,在袁紹南下討逆時也表示支持,但與袁家始終若即若離,談不上有多少親近。
在郭溥看來,袁紹目前選擇中的二位嗣子一是長子袁譚,二是三字袁尚,二子袁熙名聲不顯德行不彰,根本就不在袁紹的選擇之內。
與一個袁氏不受重視的次子相比,郭溥顯然更欣賞憑自身之力闖下偌大事業的顏良。
來常山之前,郭溥以爲顏良只是長於軍略,即便是顏良陶瓷壺鹽鐵酒專賣制度,他也以爲是常山國的掾屬幕僚的功勞。
但與顏良打交道越多,越發現顏良知識淵博,許多事情都能張口就來,每每總有新奇妙論,讓郭溥感慨良多。
如今正在鼓搗的鹽鐵酒專賣制度幾乎把三個郡國綁在了一塊,且是常山國首倡,自然以常山國爲中心。
又有過主簿甄堯的“不小心”說漏嘴,那郭溥的選擇顯而易見。
郭溥當場表態,讓陰夔也略略訝異。
陰夔轉念一想,先前爭奪嗣位的袁譚與袁尚都曾拉攏過他,但陰夔也不輕易站隊,與二人都若即若離,那袁熙自知嗣位無望,也並不怎麼花心思與冀州衆臣僚接觸,故而陰夔與袁熙也沒什麼多的交往。
如今自己大話已經說在了前頭,又有郭溥先答應了下來,自己若是反悔豈不是憑白得罪了顏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