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國求生手冊 >第309章 孤女飄零
    隨着劉緒的吩咐,侯府的下人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同來的還有一個手抱瑤琴的女子。

    那女子嫋嫋婷婷行來,雖然被瑤琴遮住了半邊面龐,一舉一動間仍是散發着絲絲美態,尤其是沒有被瑤琴遮住的眼睛顧盼之間極爲靈動。

    女子行到劉緒身側,微微福禮道“君侯,妾來了。”

    劉緒笑道“女王,此皆是冀州俊彥,更有多位與汝同爲鉅鹿人氏,正在說起去歲南下討逆戰事,那場景壯懷激烈,當以樂助之。”

    那女子輕輕答了一聲,把瑤琴放在琴案之上,素手輕施,纖指輕彈,便是一陣悅耳的琴聲響起。

    或許是因爲應景,女子彈奏的曲調乃是樂府曲調戰城南,堂內衆人俱都聽過,有個別人更隨着曲調輕輕哼了起來。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

    爲我謂烏且爲客豪

    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葦冥冥;

    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

    梁築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獲君何食願爲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歸”

    那女子的琴技十分高超,讓聞者俱都沉浸在戰場的淒涼景象之中。

    一曲奏畢,劉緒搖頭晃腦地道“曲是好曲,只是過於悲愴,未免不美。”

    堂下有人卻道“戰場本多悲音,想那烏巢、官渡,又有多少大好男兒野死不得葬,魂魄不得歸鄉,悲夫哉悲夫哉”

    這說話之人正是化名顏佑的顏良,他受曲調影響,不免想起了這些年隨他征戰沙場的將士,許多人已經往赴幽都再也不能相見。

    顏良此言一處,堂內衆人也都唏噓不已,爲戰死沙場的將士們默哀,就連那撫琴女子也擡起頭來朝顏良深深地看了一眼。

    顏良這些年本就多歷生死之事,原以爲早就看的淡了,方纔不知爲何卻突發感慨,此刻感受到有目光看來,便轉頭看了回去。

    那女子年歲不大,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不過卻有一副與其年齡不太相符的深邃眼神。

    但再如何深邃,又怎及得上顏良久經沙場的犀利目光,二人對視了一剎那,女子便避開了目光,重新低下頭去。

    劉緒道“顏君所言甚是,女王,且再奏一曲。”

    女子略一思索,便十指連顫,奏出的曲調卻是比方纔更爲慷慨激昂,還邊彈邊唱道“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爲鬼雄。”

    女子的聲音清麗,語調抑揚頓挫,所吟唱的正是屈原所作的一首輓歌九歌國殤。

    顏良心想這女子卻是個妙人,自己正自爲陣亡的將士們感慨,這就來了一首緬懷將士的輓歌。

    既然人家如此給面子,顏良也跟着節奏應和了起來,連帶着崔琰、田燦、顏益等人俱都隨之高歌,最後堂內之人衆口一聲,將一首輓歌唱得聲勢雄壯,頗有爲陣亡將士們招魂送喪的意味。

    一曲奏罷,此間主人劉緒也十分激動,站了起來,說道“此曲應景此曲應景當敬意陣歿的將士們”

    衆人俱都起身持杯共飲,說着些祭奠緬懷的話語。

    待衆人重新落座,劉緒朝那女子點了點頭,女子又起身福了一福,再對堂內衆人福了一福後,抱起瑤琴退回了屏風之後。

    劉緒說道“此乃本侯故人之女,家鄉亦在冀州鉅鹿,前些年家中遭遇變故,隨族人顛沛至上黨,恰被本侯遇見,便收容在家中,亦是飽受戰亂的苦命之人吶”

    衆人不免爲那女子的身世感慨一二,但顏良卻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敢問君侯的故人可是姓郭”

    劉緒一臉驚訝地道“咦顏君卻怎麼猜到某故人姓郭”

    顏良從一開始劉緒喚那女子的名字時就隱約有些猜測,待劉緒講述女子的來歷後,更是確信了七八分。

    實在是“女王”這個稱謂太過獨特,不得不讓人記憶深刻,況且顏良又娶了甄美人爲妻,怎會不在意甄美人的一生之敵呢

    顏良答道“曾聞郡人故南郡守郭府君家中爲賊人所破,妻小四散,與此女身世頗類,故而有此一問。”

    劉緒道“誠然如顏君所言,本侯之故人即故南郡太守廣宗郭永,永早年曾任銅鞮令,與本侯相交甚是相得,故而認得他家中子女。惜乎故友家中遭逢賊患,亡於非命,家人亦顛沛流離不得安寧。”

    崔琰道“君侯能夠照應得故人家眷周全,亦是一片仁心。”

    劉緒嘆道“略進綿薄之力罷了。”

    宴罷,自有侯府的僕從領各人回客舍歇息,衆人前些時日要麼住在荒郊野外,要麼住在道邊亭舍,哪能與銅鞮侯的客舍相提並論,俱都睡得十分香甜。

    早晨醒來,也有僕從拿來柳枝青鹽,端來洗臉用水,顏良方纔收拾妥當,準備出門用早餐時,卻迎來了個意料之外的訪客。

    “篤篤篤”

    “請問,屋內可是鉅鹿顏君”

    隨着一陣敲門聲,門外響起了一道清麗的女聲。

    顏良聽此聲音有些耳熟,開門後,卻看到正是昨日撫琴的郭氏女郎站在門外。

    顏良問道“正是顏某,不知小娘子尋區區何事”

    郭氏女郎一身素袍,質素純皓,粉黛不加,體態纖細,春風吹動了女子的衣袂,令其彷彿一朵風中搖弋的水仙花。

    郭氏女郎好似有些許猶豫,但並未保持多久,只見她微微一福,說道“妾冒昧前來,乃是想問一聲,顏君昨日曾言聽聞過家父的遭遇,不知顏君可還曾知曉妾家中的情況”

    顏良看着這個可憐的女子,搖搖頭道“抱歉,區區只是偶有耳聞,並不知當時府上詳情。”

    郭氏女郎彷彿不死心地問道“那顏君可曾聽聞妾家中兄弟姐妹的消息”

    見郭氏女一臉期盼,顏良隱隱間有些不忍心說不,略一思忖後編了個善意的謊言道“好似是聽聞過郭府君尚有後人在,只是具體如何,卻未詳查。”

    郭氏女緊緊提着的心突然一下子放了下來,心想只要還有家人在便好,自己便不是孤零零地一個人在這個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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