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國求生手冊 >第406章 我真是太難了
    常山國,欒城縣,武子鄉。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對於常山國東南邊的石邑、元氏、欒城、平棘諸縣,洨水便是他們的母親河。

    在洨水河畔,自然是各地最爲豐沃的良田。

    農曆四月,正是冀州大地上宿麥成熟的時候。

    禮記月令曰“孟夏之月麥秋至。”

    已故的左中郎將蔡伯喈在月令章句中註釋曰“百穀各以其初生爲春,熟爲秋,故麥以孟夏爲秋。”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所以說,在中原北方,四月常被人稱之爲麥月。

    眼下,在武子鄉毗鄰洨水的一大片麥田中,無數農人正在辛勤勞作。

    農人們用鐮刀割下飽滿的麥穗稈子,再將麥穗集中到平整過的麥場上。

    在麥場上,人們或用手拉,或用牛馬騾驢牽引着石頭做成是碾子反覆碾過麥稈,使得麥穗從麥稈上脫落下來,稱之爲打麥。

    脫落的麥穗再經過篩子去處雜屑,鋪在麥場上曬個天,使之乾燥後就可以歸倉。

    在這等收穫的季節,成年人不分男女老幼都要下地忙碌,大人收割、打穀,半大孩子則驅趕着牲口打麥,幼童也被安排在打過的麥稈中間尋找遺漏的麥谷。

    當然,這些娃娃們多半不會有長性,往往幹了一會兒活就三三倆倆地在麥場裏撒起了歡。

    在收穫的時節,到處喜氣洋洋,大人們往往也不會太過苛責就是了。

    在洨水邊,正有一行五六個人沿着河堤緩緩而行。

    這五六人裏以兩名三十餘歲的中年人爲首,俱都衣着得體,舉止雍容。

    一行人都有坐騎代步,不過眼下卻全都牽着馬匹步行,邊走邊對着河畔的麥田指指點點。

    當他們來到武子鄉最大的一處麥場時,似乎中間有人指了一指,這行人便下了河堤折向了麥場方向。

    眼下正是正午時分,雖說孟夏四月的太陽還遠遠沒到最毒辣的時候,但頂着大太陽幹活卻也喫不太消。

    諸多農人便來到道旁壟邊的樹蔭下休歇一番,有條件的喫上一口喫食補充些體力,沒條件的也能多飲些水騙騙肚皮。

    農人在田地裏勞作時大都只穿着犢鼻褌,午休時至多也就披一件短衫,可謂是相當粗俗。

    不過畢竟地處中原,民人的素質極高,農人們見有一行衣着光鮮的行人經過,紛紛站起身來遠遠行禮。

    這在後世或許不可理解,有人經過便經過吧,與我何干。

    然而在漢代,上下尊卑的觀念極重,普通黔首百姓見着士族人家,俱都畢恭畢敬的,避道行禮那是自然而然的反應。

    農人們原以爲這行衣着光鮮的人只是路過,也沒太在意,不過那行人遠遠回了一禮後,竟然直接來到了農人們歇息的老槐樹下,與他們打起了招呼。

    “敢問父老,可是在麥收”一名三十出頭,長得虎背熊腰的華服男子主動朝一名老者問道。

    老者忙彎腰揖禮作答道“好叫諸位貴人知曉,我等正是在麥收,因着近午日頭大,暫時歇息一二。”

    華服男子擡頭看了看日頭後道“合當如此,這日頭正盛,適合收麥曬麥,卻也要小心中暑。”

    老者見眼前的華服貴人居然對農事有所瞭解,不免微覺意外,附和道“貴人所言甚是,所幸我等有這老槐樹可以遮蔽,也就沒那麼辛苦。”

    華服男子看了看周邊這一排老槐樹葉茂青翠,正綻開着一串串的黃白色花朵,聞之亦覺花香四溢,對身旁之人笑道“老槐生花,麥谷陳倉,此地倒是個好年景啊”

    男子身旁一名年齡更大上些許的文士道“確乎,今夏的宿麥是個豐年,百姓們有福了。”

    華服男子頷首道“欒城地繞民豐,確是一塊寶地,此地的百姓們日子應當過得不錯吧”

    那老者聞言確是微微苦笑搖了搖頭,並不答話。

    華服男子道“父老好似有難言之隱”

    老者嘆道“雖是豐年,不過我等辛勤半年,也剩不下多少糧食啊”

    華服男子作訝異狀說道“父老何故如此言我觀此處灌溉便利,土地豐饒,畝產石當不爲難也,加之本朝賦稅又輕,不過三十稅一,這當能餘下不少吧”

    老者道“貴人卻有所不知,這田稅雖說是三十稅一,不過我等並不直接交稅,而是要向鄉中大族納糧,畝納一石五升到兩石,遇上豐年還能稍許剩下些,若是欠收只能靠野菜雜糧過活咯”

    華服男子道“畝納一石五升到兩石這豈不是比朝廷所定田稅超了十倍爲何如此之高”

    老者道“這還不是因爲我等都是租種的大族的田,交的田租。”

    華服男子道“聽父老乃本地口音,爲何要租種旁人的田地”

    老者哀嘆道“哎還不是早些年大旱蝗災時,交不起算賦口錢,沒米下鍋,被迫把祖上傳下的田拿去抵了,還是欒氏看我等可憐才讓我等繼續租種,勉強過生活。”

    華服男子亦跟着嘆了口氣道“遇上災年着實不易,官府應當賑濟安民纔是。”

    老者大點其頭道“但願官寺中的君長們如這位貴人一般想就好了。”

    華服男子尷尬一笑,又作出一副十分不解地樣子問道“前時遭了大旱蝗災交不起算賦,父老將祖田典了,那萬一日後又遭逢災荒,父老又用什麼去交算賦,拿什麼下鍋,拿什麼去交田租呢”

    老者面色一黯,說道“還能有什麼辦法,只能祈求欒氏的君子們開恩減免租錢了。”

    華服男子追問道“即便租錢能減免,那算賦呢總不能也指望朝廷減免。”

    老者下意識地答道“還好如今不用交算賦唔,日頭偏西了,小老兒要去打麥了,便不陪貴人說道了,莫怪莫怪。”

    老者說了一半好似自覺失言,匆忙住口,引了家人匆匆往麥場趕去。

    華服男子望着離去的農人若有所思,他身旁那名文士上前半步道“明府可看出些什麼了”

    華服男子長嘆了一口氣,答道“怕是不僅僅有諸多隱田,還有諸多隱戶啊”

    華服男子與文士正是常山國中的一把手與二把手,國相顏良與長史辛毗。

    顏良回到元氏後,辛毗便拿出了一份足以驚天動地的簿冊放在顏良案上。

    顏良看過之後只覺事情重大,他自然是相信辛毗,但事情重大不可不慎,便與辛毗二人棄了官服,着了常服微服私訪起來。

    既然是微服私訪,那就萬萬不能被人看出行跡。

    所以顏良並沒有選擇元氏縣,也沒有選擇他常常去的石邑縣,而是選擇了元氏東南便的欒城、房子二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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