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沒有業務來往,這麼晚他會打電話給我,我想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我趕緊接起來,怕吵到姜西,我便去了陽臺。
“喂!江東,好哥們,你在幹什麼呢?”
我一聽,這明顯是帶着醉意的話。
“班長,你在哪呢?幹什麼呢?這都凌晨兩點了。”
“啊?凌晨兩點了啊?我在後海一家酒吧喝酒,本來是跟幾個朋友喝的,結果他們都回去抱老婆了,就丟下我一個人了,真特麼不夠意思。”
“班長,你也回家吧,趕緊回家睡覺。”
“回家……哈哈哈,江東,我回不去家了,我老婆把我趕出來了,你出來陪我喝酒好不好,從小穿一條褲子的好哥們兒,你出來陪陪我好不好?”
程科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醉意的聲音中帶着哽咽,程科跟我的感情是從小建立起來的,在我心目中,跟親兄弟差不了多少。
深更半夜,我擔心他一個人在酒吧別出點什麼事。
我立刻說,“好,你告訴我,在哪個酒吧,你等我,我這就來找你。”
程科把地址跟我說了,我轉身爬上牀,趴在姜西的耳邊跟熟睡的她輕聲打招呼,“老婆,老婆,班長可能心情不好,我擔心他出事,我去看一看他哈!”
姜西睡得迷迷糊糊,嘀咕了一句,“你家班長……怎麼那麼煩人啊!”
我見她又睡過去了,我便悄悄地出門了。
深更半夜打車特別難,但這大概也是首都的好處,多花點時間還是打到了。
半個小時後,我到了程科在的酒吧,凌晨兩點半,酒吧裏其實還挺熱鬧的,只是唯獨靠近角落裏的班長那一桌就他一個人,顯得形單影孤。
我剛想走過去,突然看到一個女郎拿着一瓶紅酒走向了班長。
“先生,我可以坐在你身邊嗎?你好像一個人很寂寞似的。”
我想走上前阻止,因爲我覺得這個時候靠近的女孩兒,一般都不是什麼好女孩兒,結果沒想到,程科先“啪!”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你誰呀,長那麼嚇人還敢靠近我,我跟你說,你連我老婆一半都不如,我老婆是北大高材生,長得又漂亮,就是脾氣不太好,但是,我跟你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對不起我老婆,我愛她,我特別特別愛她。”
對面女郎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班長,嘀咕了一句,“到這地方來玩,還誇自己老婆好,神經病吧!”
她這麼一說,還又刺激到了程科。
程科又一拍桌子,挺身而立,一米八幾的身高,一站起來,還真有點氣勢,只是因爲醉酒,身子有點晃,配上他的一張總裁式俊臉,看起來有點滑稽。
“我到這來怎麼?你以爲我想來啊,是我老婆把我趕出來的,我家裏國貿兩百多平的房子,比這裏舒服多了,要不是我老婆趕我出來,你以爲你能看見我這麼帥的王子淪落酒吧啊!”
“那你就滾回家裏唄,神經病!”那女郎又罵了一句,轉身走了。
程科還不甘心,還要追着那個女郎說,“我不是回不去嗎?我回不去……”
我趕緊上前拉住程科,“別嚷嚷了。”
程科轉頭看到我,一把拉住我,跟終於見到親人了似的,“哎呀,江東你可算來了,我想死你了,來來,陪我喝一杯,今晚我開的是好酒,路易十四,一千多一瓶的,別浪費了。”
他不聽我的,還想跟我搶,但他醉成那個樣子,肯定拗不過我,我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架着他,把他往酒吧外邊拉。
到了門口,服務生對我說,“先生請結一下賬,你們這一桌一共是三千八百元。”
我一聽,心都跟着緊了一下,一晚上就花了三千八,真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
我趕緊翻開他身上的衣服兜,從裏面找到了錢包,還別說,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錢包鼓鼓的,看起來足有五千元,而且都是新票,我拿出三千八把費用付了之後,帶着他出酒吧打車。
酒吧門口的車很好打,在車上,我問他,“我給你送酒店睡覺去行不?”
他眯着眼睛看我,“江東你爲什麼要害我?”
“我怎麼害你了?”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嘴裏跟含着一塊糖塊似的,含含糊糊地說,“我特麼週一到週五都是住酒店,好不容易週末了,你還讓我住酒店,你想我死啊!我想住家裏,我想感受家庭的溫暖,結果一到家就是雞飛狗跳,說我不照顧她們母女,我一天要接待好幾十個大客戶,就算不見面時,還得打電話,一天那個爛賬多的是,我哪有時間照顧她們啊,讓她顧保姆,她不放心,讓我媽來,她們又處不來,你說要我怎麼辦?我總不能辭職在家幫她帶孩子吧?我身上揹着兩百萬的貸款呢。”
我一聽,很是震驚,“你怎麼背那麼多貸款啊?”
班長眯着眼睛,使勁兒搖了搖頭,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一方面,我感覺北京的房價肯定會長,另一方面,我給我自己爸媽和她爸媽在我家附近分別又各自買了一套房子,想着以後大家都住一起,照顧起來不是更方便嗎?反正房價漲了也不虧,說不定還能大賺。”
“你的想法都對,可是你這樣壓力會不會太大了?”我真的覺得要是擱我身上,我受不了。
“我怎麼會沒有壓力,但是男人嘛!壓力也是動力,這都沒什麼,我努力點就能挺過來了,可最讓我受不了的是,我老婆她不體諒我……咳!”
班長說完這一句,像是疲憊了,嘆了口氣,靠在椅子背上閉上眼睛眯着了。
我見他是累了,便沒有再打擾他。
這時司機的車馬上要上平安大道了,便問我,“你們還沒有說去哪呢?”
我趕緊跟司機說,“去西直門內大街如意裏小區。”
他既然不喜歡去住賓館了,那我就把他帶到我家裏吧。
後海離西直門本來就很近,十幾分鍾就到了。
下車後我扶着他回我家,我打開門,帶他走到我家門口狹窄餐桌過道的時候,他人高馬大撞到了我家小餐桌的桌角,他不滿地罵罵咧咧。
“江東……你把老子帶到哪裏來了?這是公共廁所嗎?這麼狹小。”
我,“……”。
我好想抽他一頓,竟然敢說我溫暖的小家是公共廁所,有點後悔帶他回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