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漸漸散去,整個姑瑤峯變得十分冷寂。
空曠的大殿上,除了垂首侍立的數名婢女,便只有那些星星點點的白燭,勉強給這片清寒之地帶來一絲暖意。
“啓稟殿下,今日各寨諸位宿老皆已進殿拜謁,除了……”
“除了什麼?”
“除了大巫祝、延虺等幾位長老以外……”
“隨他們去吧!”
聽完侍者的彙報,拓跋桑蕖揉了揉太陽穴,慵懶地往寶座上一靠,頓時覺得寶座也是冰冷的。
她忽然懷念起家的味道來,不開心的時候,她還可以依偎在孃親的懷裏,如同兒時一樣。
可現在,這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殿下,是否覺得乏了?”託婭問道,端來了面盆和白帕。
“是有點。”拓跋桑蕖用白帕擦了擦臉。
“不如下去歇着吧!”
“我還不困。”拓跋桑蕖道,心裏頭不由得浮現出一張笑微微的臉。
這張臉,讓她既愛又恨。
此刻他大概已經離開巫山了吧!
“是什麼,讓我的好妹妹如此煩惱啊?給阿哥說來聽聽?”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殿外傳來,讓拓跋桑蕖不由得一怔,接着飛快地從寶座上跳了下來。
門外翩翩走來一人,一身黑色對襟短衣外套藍色魚黼馬甲,沒有係扣,不是拓跋脫馬又是誰?
拓跋脫馬剛邁進大殿,一道人影便撲進了他的懷裏,身上那明晃晃的銀飾差點晃瞎他的眼。
“哥,你總算回來了!”
“怎麼,有誰欺負我的好妹子了?”
拓跋桑蕖從懷裏掙脫,仰起頭道:“他們敢!”
拓跋脫馬會心一笑:“不敢就好。否則,我定要他每回都拉一堆蟲子。”
拓跋桑蕖噗嗤一笑:“噦,也不嫌惡心!”
說話間有屬下來報:“啓稟殿下,大護法在殿外求見!”
拓跋桑蕖就是一怔。
“他還沒走嗎?”
“大護法說特來向殿下辭行。”
“哼,他走就走囉,誰要他假惺惺!叫他走,趕緊走!”
那名屬下便杵在了那裏,表情猶豫。
“傳他進殿!”拓跋脫馬道。
“哥——!”拓跋桑蕖急道。
“他不喫人,妹妹莫非怕了不成?”拓跋脫馬嘿嘿笑道。
拓跋桑蕖把腮幫子一鼓:“託婭,我累了,帶本宮下去歇息。”
“是,殿下!”
不一會兒,楊碩走上殿來。
當他一眼看到站在眼前的竟是拓跋脫馬時,先是一怔,隨後笑了。
兩個人面對面,互相拍了拍對方的胳膊,最後便是一個擁抱。
“兄弟,我還以爲你回不來了!”
“去你的,你纔回不來了!”
“跟我說說,都遇到點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就是遇上了點麻煩事。”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並肩出了大殿,沿着院子裏的青石板隨意走着。
此刻夜幕已經降臨,月亮悄悄爬上了枝頭,四處草木繁茂,花開簇簇。
兩人就着小亭中一坐,立刻有人端來靈果佳釀。
“還有人主動找巫修的麻煩,這到是奇了!”楊碩端起酒杯道。
“你還記得萬煞宗的谷虛真人吧?”拓跋脫馬灌了一大口酒,道。
“記得,化成灰我都認識。”
“對,就是他了!這老頭似乎仍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所以便設了個局,差點把我們給坑了!”
“恕在下直言,谷虛真人的實力並不弱於劼木巫王多少,若是他給你們下套,恐怕凶多吉少。可現在看來,兄臺完全不像哪裏受過傷的樣子啊!”
“那當然是遇到貴人了。”
“貴人?”
“不錯,此人風流倜儻,天縱之才,下次一定要介紹給楊兄認識認識。”
這樣不知不覺就聊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杯中酒盡,夜色微涼。
兩人都略有醉意,相約下次見面再痛飲一回。
罷了一同朝殿外走去。
當走到門口的時候,拓跋脫馬攔住了楊碩。
“楊兄不送!”
“我們同路。”
“誰跟你同路?我走這邊,你走那邊!”
拓跋脫馬說着指了指遠處的神女殿。
楊碩就是一呆,忽然想起好像確實有正事沒辦,於是打了個哈哈。
拓跋脫馬就壞笑着湊過來,滿嘴的酒氣熏人。
“聽說兄臺跟我妹妹……嘿嘿……”
“老弟恐怕搞錯了……”
“搞錯?我又不傻。”又沉下臉來,道,“別說兄弟我沒警告你,不要欺負她,不然有你好蟲子喫!”
說完這些,便提着酒葫蘆晃晃悠悠地走遠了。只留下楊碩一個人呆了半晌。
這時,婢女託婭慌慌張張的跑來,說殿下好像不太舒服,讓趕緊去看看,她要趕緊去通知藍婆婆和族長。
楊碩就問了,你們沒有類似納符架,或者花草紙一類的傳訊用的東西嗎?
託婭說有的,不過爲了確保通知到,她還要自己跑一趟。
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
神女宮,寢殿。
楊碩一連闖過數道大門,直接來到拓跋桑蕖所在的帳中。
一路上,就見衆多侍女跑來跑去的,亂成一鍋粥。
神女新晉上位,很多人還不熟悉這裏的情況。
當她們見到大護法直入帳中,立刻排成一排,想要攔阻。
但見一陣強風拂過,這些人便一個個東倒西歪,自然讓開了一條道,耳邊同時響起了一個渾厚的聲音:“有什麼事,本護法一力承擔!”
衆人再回頭,只有幔帳搖曳,哪裏還有人影。
紗帳中,繡牀上,拓跋桑蕖蜷縮一團,捂着肚子,秀眉擰成一股,看起來十分的痛苦。
此刻,她已脫下了厚重的華服,只餘一件單薄的紗衣。
厚重的絲衿將她包裹,如同一個粉紅色的蠶蛹。
即便這樣,她還在不停的顫抖着。一張臉因爲寒冷,從白裏透紅變得蒼白一片,渾身都在劇烈的哆嗦。
看到大護法闖進來,在旁邊服侍的兩名侍女連忙跪了下來,擋在了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