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微怎麼也沒有想到，晏明深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提到蕭喻。
她忽而想起來，那天在療養院的門口，她和尹凜談話之後，晏明深的情緒好像就不太對了。
只是後來因爲杜瑾瑤的事情，將這一茬揭了過去，聆微便沒有放在心上。
卻不想，晏明深並沒有忘記，只是暫時用理智壓抑了下來。然而到了此刻，她和杜烈之間親密的關係讓他積壓的情緒飆升到了峯值，用這樣一種令人心傷的方式爆發出來。
是的，令人心傷。
不論晏明深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麼，聆微聽出了他的質問和怒意，這讓她心底刺痛，感覺被傷到了。
她低下眼睫，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指蜷緊，掩過眸底流過的情緒。
半晌後，她啓脣，聲音清淺而清晰。
“晏明深，你想聽我說什麼？”
“你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聆微擡眸，不過須臾的功夫，她的瞳眸已然恢復清亮，甚至滲出了冰涼的寒意。
“你想聽我說我很擔心蕭喻是嗎？”
她的脣角輕輕扯了扯，沒什麼溫度。
“那你說對了。我確實很擔心他。”
“即使他離開南都這麼久，我依然很擔心。我確實想知道他是否安好，所以向尹凜打聽的他的近況。”
“蕭喻確實不是孩子。而我，也確實差點就嫁給了他。”
聆微面沉如水，語調無波無瀾，只有顫抖蜷緊的手指泄露着她不外露的情緒。
“如果你想聽到我否認這些，那麼很抱歉晏總，你恐怕會失望。”
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她能如何否認？
就算她昧着良心否認了，以晏明深現在的情況，他又能相信她麼？
聆微擡手推開壓迫着他的男人，擡腳離開，遠離晏明深駭人的威壓。
只是她纔剛剛離開了兩三步遠的距離，連口氣都沒來得及松下，手腕上忽然一熱，下一刻，一股有力的勁道將她猛地拽回。
聆微的額抵上了男人下頜，耳廓緊貼着堅實的胸膛。晏明深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聯動着胸腔內的震動。
“……對不起。”
與他強有力的擁抱不同，男人的音線低沉而溫軟，甚至帶着一絲嘆息。
“對不起，是我的錯。”
晏明深環着臂將聆微盈盈一握的腰身摟緊，語氣裏近乎帶着一種示弱的祈求。
“聆微，我們不要吵架好不好？
他們好不容易擁有的片刻甜蜜時光，實在是來之不易。
聆微片刻之前壓抑着的傷心和失望，在男人這樣小心翼翼的聲音裏化作絲絲縷縷的酸澀，順着喉嚨鼻腔往上，逼得她眼眶有點燙。
但她出口的音線還是冷冽的。
“又不是我願意的。”
“是……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我不該這麼對你。”
晏明深幾乎毫不猶豫的就將錯誤應承下來：“別生氣，全是我的錯。”
他被激烈的妒火和醋意衝昏了頭腦，竟然會那樣嚴厲的質疑她。
他們是如何才能終於破鏡重圓，走到這趨於完美的一步，他是最清楚的不是麼？
可他卻差點就範了和曾經一樣的錯誤，用冷酷和暴戾刺傷了她柔軟的內心。
如果不是聆微忽而冷漠的態度，她那句“抱歉晏總，讓你失望了。”，讓晏明深悚然驚醒，如同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那麼後果就是他們之間又要產生間隙和芥蒂。
而他實在是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費本該珍惜的幸福時光。
晏明深低下首，細碎而乾燥的吻落在她的髮梢。聆微很安靜，沒有推拒也沒有迎合，就這麼安靜的處於他的懷中，眼眶有些猩紅。
晏明深的心瞬間就疼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吻上她的眼角。
“對不起……”
他不斷不斷的重複着三個字，次數多了，聆微覺得不自然，感覺自己好像有點矯情……有點過分了。
“……沒關係。”
她還是有些不太適應這樣小心翼翼的晏明深，憋了半天，在堪堪吐出了三個不倫不類的官方詞出來。
“有關係。”
晏明深緊緊的抱着她，緩緩的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
“聆微，你知道麼。你出事的那三年，我即便再怎樣報復杜家，依然覺得不夠。”
“因爲我最想報復的人，是我自己。”
他的聲音像是從三年前那些晦暗的時光中穿透而來，滄桑而晦澀。
“我那時候一直在想，我和杜庭江，或者杜瑾瑤，其實沒什麼區別。我應該和他們一樣，只配淪落到陰暗冰冷的地獄裏，悔恨餘生。”
聆微的心口一跳，不由自主的揪緊了他的衣角：“你——”
“但是，你原諒我了。”
晏明深幽幽的述說着：“你回到我身邊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有時候會想，如果聆微到了最後都不願意回頭，不願意原諒他，他該怎麼辦？
如果他傾盡一切都換不回她，該怎麼辦？
即便他和蕭喻打賭的時候，曾篤定聆微必然會回到他身邊。但不可否定，他的心依然的忐忑不安，也正因爲如此，他纔會破釜沉舟，將賭局做得那般大。
聆微的原諒，就像是對他的一場救贖。
“可是，我越來越貪心了。”
晏明深苦苦的笑了一下：“我不想讓你被其它任何的人事物佔據視線，一點點都忍受不了。”
“我知道，你只是把杜烈看作弟弟。你對蕭喻，也僅僅是信賴和友情。”
“但我忍不了，我憎惡他們，憎惡所有能夠佔據你心思的事物。”
“我甚至覺的存在都很多餘，它佔用了你太多的時間和精力，我有時候甚至想把它也毀了。”
男人的聲音低幽，陳述的那些陰暗的心思聽得聆微心驚肉跳。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把你關起來，只屬於我一個人，誰都看不到，誰都別想看到。”
晏明深略微放鬆了力道，手指輕緩的在聆微精緻的輪廓上摩挲，眼底是隱忍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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