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顧城今晚竟沒有再做那個同樣的噩夢，反而睡得十分安穩。好幾天沒能好好睡覺了，顧城這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
“喂！顧城！醒醒！起牀了！”葉曉彤使勁搖晃着顧城的肩膀，“怎麼今天起的比我還晚。再不起來就遲到了，喂！”
“別......別搖，讓我再睡會。”顧城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接着矇頭大睡。
“你這傢伙怎麼回事，別睡了，醒醒！”葉曉彤鍥而不捨地搖晃她。
“再睡會。”顧城的聲音彷彿夢囈，她半睡半醒地說着，“昨天在天台上碰見陸亦然，聊了半天睡得太晚了，就讓我再睡5分鐘。”
說完顧城就沒了聲息，再次進入夢鄉。
“什麼？！”
葉曉彤愣了愣，隨即反應了過來，激動地大叫出聲。
顧城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嚇得一哆嗦，整個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葉曉彤一臉興奮地問道，“你和陸亦然天台夜聊了？聊什麼了？聊什麼了？聊什麼了？”
“天台夜聊是什麼鬼。”顧城突然有些後悔剛纔迷迷糊糊地把昨晚的事說出來了，“就是昨天晚上睡不着，出去轉轉，結果偶然碰上，聊了幾句而已。“
“偶然聊幾句嗎？”葉曉彤露出了一個”你懂得“的笑容，”孤男寡女，三更半夜，擠在一個小天台上談人生，聊理想。嘖嘖嘖嘖嘖......“
“嘖嘖你妹嘞。”顧城徹底醒了，她抽出腦袋底下的枕頭砸向葉曉彤，“把你那猥瑣的笑容收起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葉曉彤擡手接住枕頭，壞笑着把臉湊到顧城跟前：”那你們兩個都說了什麼啊？“
顧城看着湊到自己面前的大臉，很有種想把她按在牆上的衝動。
“就聊了些文物保護啊，開發啊之類的事。”顧城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準備去洗漱，“很正常的話題。”
“啥？！”葉曉彤被顧城的操作驚呆了，“多好的機會，你就聊了這個？”
“也聊了點別的……比如陶器製作和青銅器銘文，還有………”
“打住打住。”葉曉彤扶額，“就沒有除了考古之外的事了嗎？你們是在天台的二人世界哎！不是什麼學術論壇！你們要幹什麼？合寫論文嗎？題目是《淺析大遺址的開發與保護》還是《青銅器銘文源流小考》？”
“什麼二人世界，亂七八糟的。”顧城刷着牙，滿嘴泡沫，含混不清的說着，“不過還確實說了論文的事。陸亦然他想用我們一起挖的那座墓葬的材料寫一篇論文，說要我和他並列第一作者。”
“同一作者不大合適吧。”葉曉彤皺眉，“雖然墓葬是你們倆聯合發掘的，但畢竟論文是他主筆。”
“對啊，我也是這麼覺得，我說當第二作者就夠了。”
“不對！別轉移話題！”葉曉彤及時地發現了不對，“就算你們倆沒什麼進展，不也應該談談感情，聊聊人生之類的嗎？”說到這葉曉彤露出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可你們倆聊了一晚上的學術是什麼神仙操作？啊？”
“你少看點言情吧，哪來那麼多瑪麗蘇橋段。”顧城白了她一眼，“再說我也不喜歡他啊。”
“不喜歡。”顧城沒好氣地回答。
“可他好像喜歡你哎。”葉曉彤突然收斂了笑容，嚴肅起來，一本正經地說。
顧城怔了怔，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覺得……沒有吧？”
“那他爲什麼對你就那麼特殊？”葉曉彤似笑非笑地看着顧城，“他可不是那種能和別人深夜一起聊天的人，據說平時沉默的很，尤其對女生，惜字如金啊。“
“我......我不知道。”
她昨天晚上心裏也曾經冒出過這個想法，只不過很快就把它忽略了過去，但現在仔細想起來......
不可能，這一定不可能。顧城心裏有些慌亂了。
葉曉彤看着顧城又是皺眉，又是嘆氣的慌亂樣子，眉頭皺了起來。
“喂！顧城。”葉曉彤看着顧城的眼睛，“陸亦然可能喜歡你這件事，讓你很……困擾嗎？”
“那不然呢？”顧城焦躁地走來走去，“難道我要很開心嗎？我……我又不喜歡他，也沒想過要談戀愛……太突然了。”
沒想過談戀愛嗎？葉曉彤愈發覺得顧城有些不對。
“難道被人喜歡不是一件開心的事嗎？雖然你可能不喜歡他，但至少這證明你被別人認可了啊。”葉曉彤說道。
顧城怔了怔：“你說的有些道理，但是……我只是……只是......”
顧城撓了撓頭，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顧城，你是在怕什麼嗎？”葉曉彤認真地看着顧城，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
顧城一下子定住了，她臉色有些蒼白，張了張嘴，艱難地說道：“我……你爲什麼……這麼覺得？”
“我昨天晚上問你有沒有過男朋友時就回想了一下大學這幾年。”葉曉彤道，“我發現你和那個陸亦然很像，從不主動接近男生，不必要的時候你絕不和他們多說一句話。”
“但你和陸亦然又有些不同，陸亦然就像是在厭惡那些追求她的女生，而你則是在刻意的迴避所有的異性，尤其是同齡人，好像在害怕他們一樣。”葉曉彤問，“顧城，你在怕什麼呢？”
葉曉彤的話讓顧城有些震驚了，她從沒想過這個總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北京大妞竟然有如此細膩的內心，一語就擊中了她刻意隱藏起來的祕密。
但是葉曉彤卻沒有等顧城的回答，而是接着說了下去。
“如果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但是顧城。”葉曉彤直視着顧城的眼睛，沒有了平時的笑鬧，極爲認真地說道，“做你自己的主人，不要被那些情緒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掌控。”
做自己的主人......不要被什麼東西掌控......嗎？
顧城又想起了那個深深紮根在腦海中的畫面：破舊的小屋、醉酒的男人、默默忍受的婦女和躲在角落裏哭泣的女孩......像是每天都重演一次的鬧劇。
而她就像是在那個夢裏一樣，行走在空曠中，拼命地掙扎，想要甩脫那無邊的黑暗。
我也想啊......可是又哪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