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疾風呼嘯,江朝歡兩人頃刻間已掉落幾丈高。趁着下落速度還未很快,他在空中奮力一轉,向崖邊貼近。那老嫗亦一手扒着崖邊,疾速尋找着什麼。
未幾,老嫗的身子猛然一滯,隨着慣性向上回衝,帶着江朝歡亦停緩了下墜。他定睛一看,果然見崖邊峭壁上冒出來一根三四寸長的鐵黎,老嫗的手正搭在上面。
從種種情形判斷,這白髮老嫗還有同謀,抓了顧襄之後將她藏在同謀那裏。而那付大慶未說完的話裏,後來出現的人也許便是那個同謀。要求他佈下陷阱,守株待兔,捉到顧門聖使。
而白髮老嫗定然是想要活口的,是而未曾一開始便下殺手。但自己久戰不敵,或重傷或昏迷被她帶走,也決計無法救顧襄,甚至在他們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後,自己也要被害。
觀察到聲源接近這崖邊,老嫗對於這懸崖也極爲在意,他只能賭一把。所以他先發制人,以退爲進,借那根木棒牽扯老嫗一同掉落懸崖。他相信,老嫗往來崖邊,任何輕功也無法做到,必然有她的方法,果然這鐵黎是她的通行之道。
只見搭着這根鐵黎,老嫗調息片刻,便果斷鬆手,繼續下墜。
這回速度不快,過得幾丈,又一根鐵黎出現在眼前。兩人便靠着這嵌在峭壁上的鐵黎一程一程下落,直躍過了二十四根鐵黎,才終於能望見崖底。
正是天色落幕之際,日光將暄未暗。崖底一片昏黃,隱約可見灌木低矮,雜草叢生,有些破敗之相。
江朝歡收回目光,見老嫗一手仍死死抓着木棒,露出的半個手掌卻是遍佈褶皺,黑黢黢的,彷彿是個農家老太辛苦勞作的手,與她光滑白淨的臉上肌膚大爲不同。
怔了一瞬,不再猶豫,江朝歡驟然鬆手,向前一推,那根木棒便往前一帶。他藉着反彈之力向後躍去,同時朝着找好的落腳之處下墮。
這落地一刻最爲關鍵,若是不防,遭她偷襲,極爲危險。是而江朝歡早早預算了位置,與她隔開一段距離先行落地。
他使顧門輕功,一步落鳳台前傾,在地上站定。擡頭一看,望不到頭,不知這懸崖到底有多高。而白髮老嫗正一腳踏着壁沿,向下奔去。
江朝歡掃視四周,見並沒有人來援。心知這是個最好時機,他右手合攏兩指,向老嫗掠去,兩指一屈,揉在老嫗腰間,此時老嫗正俯身下衝,防範不及,知道他這招是適才用過的點絳脣,老嫗忙在空中翻轉一圈,手中木棒一橫,壓在身前。
誰知江朝歡並未如上次一般繼續屈指回彈反握,竟左手接住木棒,右手兩指伸直,倏然一點,落在老嫗大開門戶的曲池穴,那老嫗瞬時身子一麻,摔在地上。
這點絳脣本是一招點穴功夫,江朝歡第一次用時因並不熟練,且意在迷惑,只虛點而止,卻未點到要穴。這回再出此招,老嫗果然中計,只着意守住身前,未料到他是爲點穴。
老嫗冷哼一聲,揉捏身上麻木之處,不過幾息之間,便重又挺身躍起,向他撲去。
與此同時,遠處一串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極快地靠過。
“臭婆娘,你怎麼耽擱到現在?”來人高聲叫道,聲音清稚,似是少年。
江朝歡情知是她那同謀來了,而那人身形腳步厚朴,可觀內功不俗。但眼下也沒有別法可想,只有先盡力解決了這個老嫗。
“懶漢子,我去幫你捉續命鬼,你還嘰嘰咕咕的?”這老嫗眼中湛出亮光,顯然很是高興,嘴上卻毫不客氣。
不知這兩個怪人是何來路,江朝歡只得趁那男子未到,挾起劍尖,抖動劍身,直取老嫗心口,這一招卻非穿雲破中的招式。
老嫗提掌相迎,卻終究曲池穴旁麻痹未解,慢了一步,那劍尖挑過她右臂,直直劃了一道淺淺的口子,直到腰腹之間,又撞上了那金屬製物。江朝歡有心試探,這回劍尖在那東西邊緣着力壓下,老嫗喉中發出嗬嗬之聲,徒手去抓那劍身。
這金屬聲一響,男子又急忙叫了起來:“臭婆娘,你沒事吧,遇到了什麼人?”
話音未落,人已先至。江朝歡只覺身後一股強大的勁力襲來,老嫗也同時握住劍身扭轉,江朝歡向前踏出,收回劍勢,卻仍被掌風掃到,肩肘一痛。
他連躍數步,回身見那男子搶上去扶住老嫗,狀似關切,卻未急着來追擊自己。
老嫗徒手抓劍,鮮血不住流淌,卻仍催促那男子,“這人會顧老狗的穿雲破,還會沈老狗的功夫,可別小覷了。”
男子嘿嘿一笑,將老嫗往地上一放,自己便從草叢中提起一個人,向江朝歡走來。
“你是來救這個小姑娘的?你是顧老狗的什麼人?她一點武功也不會,又是顧門的什麼人?”待那男子走近,江朝歡纔看到他手中提着的果然是顧襄,只是她緊閉雙眸,似在昏迷。而那男子卻看上去四五十年紀,頭髮半灰半白,只是一副笑面,聲音也很年輕。
江朝歡心中盤算,武林正道雖對顧門深惡痛絕,卻也多半自矜身份,不肯口出惡言。這兩人卻對顧雲天直稱老狗,可見他們對顧門的恨意極深。
他只得先扯謊道:“我們都是門主的近侍…”
“休想騙我,你適才用劍擊到羅姑那…那銅器上,聲音醇厚寥遠,錚錚清明,傳至百尺之外,絕非一般內力可及。你在顧門,可不是泛泛。不過,你傷了羅姑,我本也不可能饒了你,你若乖乖走上來束手就擒,我或許還能讓你死的痛快點。”那男子邊走上前,邊揚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