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玄隱劍 >二零八.練武
    山銜落日,孤島和上面的小樓漸漸凝成一點,消隱在眼底。

    船艙二層的小窗前,一個女子肅手而立,眺望着已經看不到了的湖心島,是顧柔。

    在救出顧襄後,得知江朝歡和鶴松石去了欹湖別業,顧柔當即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然而,終究是晚了一步。

    數月以來,她苦心孤詣幫扶謝釅坐上盟主之位,培植勢力,眼見丐幫幫主近在眼前,卻被一朝毀於一旦,一切努力付之東流。

    她知道,事情已很難再有轉圜餘地了。雖然與魔教的勾結尚可說是江朝歡一面之詞,但殺害丐幫二老和蒼鷹子卻是衆目昭彰的事實。謝釅即便不被責難追究,也再不可能見容於正道。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此刻正站在身後。顧柔收回目光,轉過身來,神色與往日無異,卻是對顧襄道:“你們都出去吧。我和江護法有話要說。”

    顧襄遲疑了一下,卻還是和鶴松石及房中幾個下屬一起退了出去。

    寬敞的船艙內只剩下了兩人。顧柔看了一眼江朝歡,坐回椅中,慢慢說道:“路白羽在哪?”

    “從頂層逃開後就不知所蹤,未曾找到,只怕是落在了他們手裏。”

    實際上,路白羽從謝釅手中逃走後,便即被一早候在暗處的任瑤岸接走,趁着衆人聚集在大廳的混亂,從另一側鳧水離開了。

    在八月十五之前,路白羽將寄居在教坊處,再不會公然現身。無論是魔教還是正道,都無法或利用或追殺於她。

    這是一次絕佳的時機,讓路白羽在衆目睽睽之下名正言順地失蹤,又可以將嫌疑分擔給謝釅、魔教、甚至是聯盟各方,加深嫌隙。事實上,他們也確實已經開始互相指摘猜忌了。

    空曠的船艙一時靜得可怕。直到無盡閴寂中一道驚雷乍起,傾盆大雨隨之呼嘯而落。天變了。

    雨聲中,顧柔才又開口:“你可還記得教主給你的指令?”

    “護路堂主平安。”江朝歡仍是平淡的語氣,定定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幕。

    “分內之事尚沒做好,卻自作主張去構陷謝釅、分化聯盟。”顧柔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我卻不知,江護法何時有權力妄爲到如此地步了?”

    她話中寒意蕭索,比獵獵狂風都要肅殺,任誰聽了都要心神一顫,江朝歡卻只是垂下眼眸,毫不辯駁。

    日薄西山,天光昏暗,連着船艙內的空氣一道愈發陰冷。晦暗的光線中,只見顧柔驀然揚起一塊漆黑令牌。

    “見聖教令如見教主。”顧柔從座中霍然而起,冷肅氣勢宛如其父,凝眉逼視着面前之人:“憑你的所作所爲,我現在就可以要了你的性命。”

    漆黑令牌在昏黃枯燈中越發顯得深幽堅冷,上面凹陷的紫漆大字“顧”將僅剩的一點天光吸收吞沒,一層氤氳沉鬱的殺意裹滿這令牌和持着它的人周身,將一切凝滯膠結。湖水不再敢聲張,風雨也只得靜默,一時間,天地都雌伏在她腳下。

    適才還平靜淡然的江朝歡似乎終於懂得恐懼。他順從地對着令牌跪下,垂下目光,看着顧柔裙裾擺動,緩緩走到他身側。

    然而,等了半晌,身旁的人卻並未有動作。

    “江護法這人,我真是看不透呢。”顧柔已收起了聖教令,重新落座。她的面色又如往日一般平和,甚至帶了些笑意。

    “你該慶幸,我不像你一樣喜歡擅作主張。”她淡淡地說:“我已將今日之事報回教中,如何裁處,就等教主下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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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勿吉,長白山。

    喫過晚飯,嵇無風撂下筷子,披上衣服說了一句:“我去散步了。”便匆匆出門。

    留下範雲迢和孟梁面面相覷。自嵇無風身子好了差不多後,嵇盈風已放心地回了中原。孟梁說,雖未找到師父的遺作,但恐怕是喝了神鷲血的緣故,嵇無風的毒竟日復一日自行化開了。

    而他自醒來後,就變得有些奇怪。比如每天都一個人下山,說是散步,卻不讓人跟着。而他每次回來後,臉色都煥發紅潤,雙目更是一天比一天精亮。又比如他不再讓孟梁把脈,甚至好像故意躲着他。連範雲迢也不再親近。

    看着門外早已黑透的天色,範雲迢有些惱意:“他這幾天是怎麼了?連晚上也不肯消停。剛醒時還害怕野獸來着,一刻不敢離人,現在怎麼反倒不讓人近身了?”

    “看來這裏不需要我了。”孟梁近日長高了不少,已經褪去稚氣,和大人無異了,連說出的話都越來越難懂:“能倚仗的是自己,總比靠別人好。”

    “什麼意思?”範雲迢皺眉看着他。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孟梁也放下了筷子,打了個哈欠:“他在偷偷練武功。”

    範雲迢一怔。想到雪地裏的腳印間距越來越寬,印記越來越淺。還有一次她端着菜被不小心絆倒,嵇無風竟從地面半寸上一撈,接住了盤子。

    她不是沒懷疑過,只是她想不通,習武不是讀書,嵇無風這樣根基淺薄的人沒有師父是不可能自學成才的,他天天一個人,能練出什麼來?何況,練武是好事,他又有什麼必要瞞着所有人偷偷摸摸的呢?

    想着,範雲迢一躍而起:“要不要一起跟蹤他,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麼?”

    孟梁又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地擺擺手:“你以爲我沒跟蹤過嗎?他現在精得很,根本追不上。你自己去吧。”

    範雲迢哼了一聲,推門而出,順着腳印的方向追下山去。

    陰雲遮翳,月隱星疏,外面黑得沒有一絲光亮。而她正在追尋的嵇無風此時卻盤膝坐在地上,極爲專注地捧着一本書在讀。

    他發現這本孟九轉遺作後,本擬立刻告訴大家的。但一個意外讓他不小心看到了孟九轉的自白信。其內容讓他驚詫之至。苦思兩天後,他終究決定隱瞞下來,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然而,當他偶然翻閱書前面的內容時,卻又發現了這本醫書之中,有一章卻全然不是醫術。他雖幼時就失散流落漁家,但被嵇聞道尋回後被逼着習武,還是接觸了不少武學着作的。

    這一章,他怎麼看,都像是內功心法的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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