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玄隱劍 >二二九.中秋
    “呃…呃,繼續啊…”嵇無風有些慌了,剛剛發現謝釅喝下他的血後竟解了毒的喜悅煙消雲散,因爲他看到任瑤岸神色不豫,綠竹杖一勾,逼開顧柔,立時終結僵局。

    綠衫輕搖,任瑤岸怒喝一聲:“你做了什麼?”旋即身形暴起,借長棍一點,翻身躍下主座。

    嵇無風扯着謝釅不住退後,連連道:“我…我沒幹什麼啊,你們打你們的,我不打擾了行了吧……”

    然而,沒等他說完,任瑤岸已欺身上前,綠竹杖猛地擊向嵇無風腹部,同時左手一招擒拿手,就要抓住謝釅胳膊。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顧柔已抽出腰間九節鞭倏然撲來,沈雁回亦驟然起身,飛棋欲擲。

    然而,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旁人的相救卻全無必要,那號稱沒一點武功傍身的浪子嵇無風竟雙手接住綠竹杖,猛地一擰,同時借力旋身,雙足環踢,把任瑤岸逼得連退三步。

    這一下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就算是任瑤岸大意輕敵,但也絕非誰都能接下她這一招。

    只見就連兩位正主也是怔了一怔,隨即任瑤岸冷笑一聲,又持棍掃來,連連進招。

    而嵇無風赤手相迎,一套拳法使得虎虎生風,一時半刻竟也未露敗相。哪怕身上偶爾中了幾棍,他也只是誇張地呼痛,好像並沒受重傷。

    衆人從沒見過這等拳法,身形靈巧敏捷如豹,拳意猛烈迅疾如虎,至剛至陽,氣勢磅礴,實乃武林中百年難見的拳腳功夫,不由都看得呆了。

    在一片驚聲中,唯有江朝歡明白過來——嵇無風不僅練成了長白虎豹拳,還練就了一身至純內力。

    長白教素來固守勿吉,不與中原武林來往。長白虎豹拳又只傳掌教真人嫡系,並非教中人人都會。室中衆人不認得也是正常,何況嵇無風顯然在這拳法之中,又化用了自家劍法,二者皆是道家一脈,在嵇無風自創下,剛猛拳法又兼得靈巧劍意,更添威勢。

    兒時全身筋脈被打斷後,練武對嵇無風來說已極爲困難。他卻如何在勿吉短短時日功力大成,甚至積蓄了堪比常人數十載修爲的內力?

    江朝歡望着任瑤岸,雖爲嵇無風欣慰,卻亦覺悲哀。

    拜火教祭司的神鷲是一脈相承的聖物,本身既帶劇毒,又是極大補藥。嵇無風吸食了整隻神鷲之血,竟是因禍得福,不僅相當於獲得無數毒物解藥,從此百毒不侵,血可解百毒;他早年毀損的筋脈也被增益修補,筋肉重連、經脈俱通,於拳腳功夫上極有助力,習武自是一日千里。

    此消彼長、禍福相對,終是一榮一枯,命途重鑄。

    只見拆得數十招後,任瑤岸終蘊起殺意,不再留情,綠竹杖連點八下,鎖住嵇無風周身,趁機一撈,又要搶過謝釅。顧柔也尋機而動,欲來爭奪。

    此時的謝釅毒性雖解,折紅英發作得卻越來越猛烈。像是有一隻手攪動着腦漿,又從喉嚨搗入內府,肆意摧殘着全身血肉。他雙目猩紅,兩手抱住頭,不住捶打,只盼能驅走那股劇痛。

    這般境地,自然不能指望他對付虎視眈眈的二人。嵇無風只得一邊護住他,一邊接過連連殺招,左支右絀,終於心下一慌,腳下亂了一步。

    就在這時,任瑤岸擡手一勾,顧柔亦突然發難,二人一左一右,從嵇無風身側掠過,皆直取謝釅而去。

    這間不容髮的一刻,嵇無風暗叫不好,蓄滿氣力全力推開謝釅,雙腿連掃,猛得躍出戰圈,便一把提起謝釅衝向門口。

    “謝釅就是謝釅,他不是你們的棋子,你們放過他吧!”

    只見倏然之間,二人身影比話聲消失地更快,已消隱於夜色。

    雖沒料到他會突然逃走,但任瑤岸反應極快,立時縱身追去,幾乎同時,顧柔也身形陡變,躍出門外。

    這場大會的四個正主都瞬間離去,人們面面相覷,突然想到他們此來的目的——殺路白羽奪幫主。然而又見路白羽在沈雁回和嶽織羅中間,也正爲折紅英所累,痛不欲生。登時,也沒人敢上前挑事。

    片刻,範行宜爲首,丐幫幫衆擔心任瑤岸安危,首先追了出去。沈雁回搖了搖頭,長身而起,亦帶着路、嶽悠然而去。臨出門前,他意味不明地往江朝歡的方向看了一眼,喟嘆一聲。

    見狀,各派來客終是忍不住好奇,紛紛起身追過。很快,偌大岳陽樓就重歸閴寂,只剩下了江朝歡與嵇盈風二人。

    嵇盈風鬆了口氣,跌坐在一旁,喃喃道:“我還以爲會有人來找你麻煩……”

    “誰會浪費力氣,在一個本就快死了的人身上?”

    出乎意料地,這次江朝歡好好回答了她。還抽空從懷中掏出了一顆藥丸,攤在掌心,默默端詳着。

    他好像已經適應了這具身體的拖累,氣息雖仍低啞,但已不再帶着苦痛餘韻的顫抖。嵇盈風見他猶豫片刻,卻並未服下那枚藥物,而是慢慢扶着桌面站起,直起了身子。

    這一段動作也讓他脖頸上青筋更明顯了些,顯然,他每一點動作,哪怕僅僅是呼吸,都只憑意志撐着。

    良久,他終於微微擡起下巴,看了眼門外,邁步而去。

    嵇盈風快步追上,綴在後面,見他未加驅趕,反而在門口停住。

    “你哥哥,應該沒來過岳陽吧。”

    嵇盈風“嗯”了一聲,只看

    巳時已至,夜色濃黑,愈發顯得那輪皓月皎潔清透。

    紅樓畫閣,丹楹刻桷,暮色之中,那古往今來駐立洞庭湖畔、遙望君山之巔的岳陽樓在月光裁剪下勾勒出一段婆娑的清影。

    是中秋啊……嵇盈風小心地偏過頭,看到圓月灑下清輝、把江朝歡冷戾的神情映得朦朧,彷彿一切磋磨不快皆隱澀在流光之外。

    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嵇盈風驀地想起了江隱,他也本該看到每一年的圓月、踏過每一處川流,執起青鋼劍,走過自己的人生。

    恍惚間,才發現江朝歡已走遠,她急忙追過,卻見他是往洞庭湖方向而去。

    “你哥哥拖着一人,被兩大高手追着,若在街巷之中,早晚要被追上。他若是聰明,定會揚長避短,走水路甩開她們。”

    江朝歡好心地主動解釋給她:“只是,他對這裏地形不熟,應該不知道過了湖便是君山孤島,這下更是無路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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