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還有臉過來。”說出這般譏諷話語的是杜茹。
比起葉瑾，她更不願看霍亭踏進陸家的門——往日的兒媳婦要跟自己當妯娌，這傳出去不被人恥笑纔怪。
“我沒做過壞事，憑什麼不要臉？倒是有些人早就把臉丟盡了，還以爲自己光耀門楣臉上貼了金。”霍亭當仁不讓反脣相譏。
陸寒城踏步至她眼前，低聲問道：“你不是家裏有事？怎麼又返了回來？”
神色中有憂心亦有關切。
霍亭看他如是緊張，心中升騰出一股暖意，笑道：“你看看你的手機，不，動你手機的人一定抹去了通話記錄，那還是看我的吧。”
說着，她打開手機，兩人間的通話記錄赫然可見。
陸寒城眸底一道寒光，轉身環視一週。
只見方纔紛紛對霍亭冷嘲熱諷、肆意辱罵的人各個噤了聲，可眼神仍透露着譏諷。
“誰把亭叫來的？”
不容置疑的質問，仿若要找出多事之人將他手刃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方纔還吵嚷的病房中頃刻鴉雀無聲。
陸寒城眼角掠過一絲冷笑。
“原來你們學得會閉嘴，不是來探望我媽的嗎？卻不知安靜的道理，方纔一個個羣情激昂，不知道的還以爲陸家要分道揚鑣。”
一番斥責下來，更是沒人敢出聲。
“三弟……”不知死活的杜茹說道，“媽的身體我們自然是關心，但她病得蹊蹺，總得找出下毒手之人才是，總不能讓她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忍受病痛之苦吧？說輕了這也許是一次意外，說重了可就是謀財害命啊！媽爲家裏勞苦操心這麼多年，怎麼還有人要跟她過不去呢？”
她話音落下，角落中有人低聲怨道：“也許被擋了路吧。”
霍亭當即聽出了是霍蘭的聲音，也終於明白了一幫人半夜三更設計讓她前來是爲何事。
“所以，你們是在懷疑我？只因陸夫人不滿意我這個準兒媳？”她傲然挺胸朝前一步，並不懼怕將自己的難堪說出來，忽地眼眸微轉，指向縮在角落裏的霍蘭道，“還是說，只有你在懷疑我？”
霍蘭伏低做縮在一邊，沒有半分滋事的意思，被當衆一指，無辜地擡頭道：“姐姐？我怎麼有時間懷疑你？自從陸夫人感到不適，我一直都陪在她身邊啊！”
她說得可憐巴巴，可字裏行間都是邀功之意。
“是嗎？”陸寒城開口道，“那我要謝謝你了。”
說罷，他轉身攬住了霍亭的肩膀溫柔道：“亭，你也當謝謝這未來的侄媳婦，不說別的，起碼她確實在這裏陪了我母親一陣子，雖然又殺了個回馬槍，但也算有苦勞了。”
聽他這麼說，霍亭揚起一張明媚的臉衝霍蘭道：“侄媳婦，我還真該謝謝你，今天這場‘請君入甕’，好戲纔剛開始。”
她似並不擔心，成竹在胸。
忽地，躺在牀上一直未開口的葉瑾說道：“都別說了。”
她雖還病着，氣若游絲，可幾個字講出來，卻氣勢十足。
頃刻，病房更安靜了些。
葉瑾伸伸手，示意將她扶坐起來，可她竟沒有朝自己兒子的方向伸手，反倒是衝着霍蘭！
霍蘭見狀，喜出望外，臉上雖仍怯怯的，可邁過去的那幾步，腳下都有了底氣。
“陸夫人，您慢着些。”她一副孝女神色上頭，聲情並茂。
自在霍家，霍亭就看慣了她這副好演技，免不了嗤之以鼻。
“嗤——”
本微不足道的一聲響，卻在安靜的病房中顯得尤爲刺耳。
葉瑾當即擡了擡眼簾，看了她一眼，又道：“家教家教，即便是相同的父母，也難保會教出不同的兒女。”
她話中意味再明顯不過。
霍亭聽得清清楚楚，卻沒有反駁半分，只道：“陸夫人，既然大家都在等我，那究竟怎麼回事不妨明說。”
“好。”葉瑾神色威嚴，似要將這一來一往的賬算得清清楚楚。
少頃，她的主治醫生來到了病房。
看到霍亭，似是刻意多看了幾眼。
霍亭鎖緊眉心，感到不祥——她與這醫生不過只攀談了寥寥數語，他卻一副衝着她來的樣子！
“江醫生，”葉瑾道，“麻煩你把剛纔跟我說過的話，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再說一次。”
“好。”
被叫做江醫生的人清了清喉嚨，一派老學究的樣子說道：“這食物中毒的事可大可，大多數人都是因飲食不慎造成的，可能拉幾次肚子就好了；但是極少一部分人呢……”他頓了頓，環視一週，終將眼神定格在了霍亭身上。
江醫生臉上驀地有些掛不住，竟紅了臉，一直紅到了耳朵根。
他收起方纔誇張的神色，亦不敢再看霍亭，反倒對着其他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說道：“有極少數的情況被證實了是他人暗中在食物中做了手腳，病人才會食物中毒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謀財害命？”陸寒城冷冷道，“而且對象是我母親？”
他的臉色冷若冰霜，話語更甚千年寒冰。
是有怎樣的人想不開，膽敢毒害堪比當世羅剎的陸寒城的母親？
江醫生不敢直視回去，轉身對葉瑾點頭哈腰道：“是這個意思。”
“你別怕，”葉瑾看初了他的狼狽，繼續道，“我兒子只會對有心害我的人不客氣，你救了我，他對你是感激的。請接着說。”
不知怎得，江醫生額頭上竟滲出汗珠。
“好，”他神色微斂，又道，“一個多時前，有位女士去我辦公室，我本以爲是要詢問病人病情，哪料卻被問道——不心給家人用了發生了質變的食物，怎麼做才能讓家人快些康復？我左思右想覺得不對，在我面前她自然不肯承認是故意爲之，假若真得有心害人那還了得？因爲知道她是哪位病人的家屬，所以我才特意前來通知了一番。”
“所以，你嘴裏的女士就在現場嗎？”
江醫生點點頭。
“是誰，請指出來。”
江醫生上前一步，舉起手指，直勾勾地指向了——霍蘭！
本等着看好戲的霍蘭被當衆一指，萬分驚愕，因過於驚訝而了愣在原地像個泥人，直到杜茹劈頭蓋臉罵過來才醒了神。
“我家阿棕是倒了什麼黴，遇見你這麼個煞星！不帶來好運就算了，整日給阿棕惹麻煩，現在竟把手伸到媽這裏來了！霍蘭，你今天最好給我們一個明確的解釋！否則就別想再踏進陸家半步！”
“我……媽……啊不……阿姨……伯母……”
霍蘭張口結舌，笨拙無比。
病牀上的葉瑾皺了皺眉頭，呵道：“老大家的，事情還未水落石出，你這麼斥責自己未來的兒媳婦，傳出去會被笑的。”
她說得沒錯，杜茹那一罵不過是想將自己跟陸棕撇乾淨。
“是，媽我也是心急。”杜茹忙畢恭畢敬應着。
葉瑾似是並不相信，又道：“江醫生，我記得你第一次來我病房，跟我說是我家兒媳婦說了那番話，你會不會認錯了人？方纔你用手指着的，是我未來的孫媳婦啊。”
聽聞此，江醫生忙道：“大概是我記錯了身份，但人我是不會記錯的，是她，沒錯。”
說着，他又伸手指了指霍蘭。
此時的霍蘭，臉紅得如同燒熟了的茄子，她已然顧不得在意杜茹的辱罵了。
“江醫生，飯可以亂喫可話不可以亂說啊！”
江醫生聞言，挑眉道：“你還敢說飯可以亂喫？沒看到人都喫到醫院了嗎？”
一旁的霍亭忍不住憋笑。
陸寒城站在她身邊，用手輕輕撫了她的後背，兩人倒是一副悠哉看戲的樣子。
霍蘭更爲窘迫，她忽地大喊道：“我根本就沒去過辦公室問那幾句話！沒有！是他！是他栽贓！”
啪！啪！啪！
忽然有人鼓起了掌。
循聲望去，是一直未出聲的陸寒城。
他嘆道：“今天這戲可真是好看，侄媳婦，你說醫生栽贓？那他爲了什麼？難道爲了在我陸家憑此役出名嗎？”
“我……我怎麼知道他爲了什麼！”
霍蘭一邊說，一邊惡狠狠瞪着江醫生，那模樣，似是恨不能將他大卸八塊。
葉瑾面色已然有了些紅潤，可神色越來越差。
她終道：“都別說了！我累了，你們都回去吧，今天這場鬧劇，誰都不許說出去半個字！”
“是。”
衆人紛紛作答離開，只剩陸寒城、霍亭、霍蘭三人。
霍蘭嚇得發抖，她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期艾，沒做多想就趴在葉瑾牀頭哭了起來，就像是受了什麼奇恥大辱。
霍亭在一旁看得心中作嘔，冷不丁說道：“侄媳婦你收收自己的嘴臉，陸夫人不過是食物中毒，稍作修養就能恢復，你這幅臉色，還趴在陸夫人牀頭哭？難道你是因爲方纔被揭穿面目所以心懷怨恨咒她老人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