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協會損失了四十餘名魔導士和三名大魔導士,至高教會元氣大傷,光是教皇麾下的十二聖騎中就有一半死於混戰中。
相比之下,狩獵教會算是損失最小的。
霜石島,摘星塔。
狩獵教會中最好的二十七位醫官面色凝重地站在病榻前,他們中不少是被連夜從世界各地召回霜石島,甚至有三位是從“世界咽喉”星夜兼程地趕回來。
他們面對着眼前這個身負重傷的年輕男人卻束手無策,久久不發一言。
年輕男人的腹部有一道已經腐爛爲青白色的傷口,赤線在傷口出處呈放射狀擴散開,最遠已經抵達了心尖。
“狩大師,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一位頭髮花白的蘭落老者說道,“從古至今從未有人能醫治暮色鬼蛛的劇毒,再拖下去離淵也是死路一條,倒不如放手一搏。”
“您的意思我都懂,霖大師,但是……”
狩痛苦地說道,他皺紋更深了,短短兩天的時間他好像又老了十歲。
“我知道您在擔心猩紅沙華的毒性。”霖看了看高離淵的傷口,“以毒攻毒是我們二十七個人討論了兩天唯一想出的方法,您看……”
“罷了罷了。”狩長嘆一聲,“離淵命中註定有這麼一劫,你們……放手去做吧!”
“感謝您的信任。”霖點頭應允,對等在一旁的助手揮揮手,“去把猩紅沙華拿來吧。”
看到那株烈火般顏色的奇異植物後,狩搖搖頭,說:“接下來的事我不想看……你們……告訴我結果就好了……”
狩轉身離開了房間,剛一出門,高逸霜、秦洛冰和海棠馬上迎了上來。
“爺爺,離淵他……”高逸霜眼睛紅紅的,“他怎麼樣了?”
狩搖搖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我同意他們用猩紅沙華了。”
“猩紅沙華?!”秦洛冰大驚,“那東西指甲蓋那麼大的一塊就能殺死兩千個成年人!”
“是啊狩大師,這也太冒險了吧!”海棠說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這是最後的出路。”狩面色沉重地說道,“他不是唯一一箇中毒的人,但他是唯一一個活到現在的人,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們也要救活他!”
“不然讓我用以蘭法術試試?”秦洛冰沉吟片刻,“他救了我一命,如今輪到我救他了。”
“公主殿下萬萬不可!”狩連忙說道,“您的龍血癥不能再加重了,我相信醫官,也相信離淵能挺過來,我相信他是與衆不同的!”
“接下來的一週,咱們不要來打擾醫官們。”狩正色道,“你們把心思都放回到正事上,把永恆教會的那幫畜生抓出來!”
“奧德洛普的王宮鐵翼已經行動起來了,墨秦也派出了王國之槍協助。”高逸霜說道,“,有各國的力量,尤其是墨秦的王國之槍,我相信那幫鼠輩藏不了多久!”
狩點點頭,說:“儘快吧,對了,我最近要離開霜石島一段時間,我不在的時間裏,狩獵教會就交給你們三姐妹了,海棠,你年紀最大,所以主要責任還是在你身上,明白嗎?”
“遵命!”
“有任何問題就送一隻法術渡鴉給我。”狩說道,“如果有任何關於那幫鼠輩的消息,不用得到我同意,馬上派出獵人絞殺。”
他們正說着,屋子中忽然傳來了一聲慘叫。
醫官們將猩紅沙華迅速乾製後碾作粉末,一部分倒在高離淵的傷口上,一部分合着中和藥劑喂進他口中。
猩紅沙華藥性發作時的痛苦如同萬箭穿心,服用者會伴有出血汗、嘔血等症狀。
再加上高離淵早已身中暮色紅蛛劇毒,此時的痛苦更是多上萬分。
二十七名醫官齊聲吟唱起以神族語寫成的咒語,點點綠光瀰漫在屋中,不斷被高離淵吸收,融合,撫慰着他劇痛的身軀,以防他因爲疼痛過度而休克。
“逸霜!”海棠按住高逸霜的肩膀,“讓他一個人面對吧。”
高逸霜點點頭,剎那間淚如決堤,撲進海棠懷中大哭起來。
在迷糊中,高離淵覺得靈魂逐漸離開軀體,他想睜眼,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眼前的景象嚇了他一大跳。
他正由兩個白袍侍女引導着走進一間富麗堂皇的宮殿中。
“王宮首席獵官,高敬之到!”
一位女官見到他後高聲喊道。
得到許可後,兩名銀甲士兵上前卸掉了高敬之腰間的雙劍。
大殿內,銀龍王座上,頭戴薄暮王冠的美麗女子見到他後連忙屏退左右,起身走到他身邊。
“敬之,教廷指揮使認爲你是保護方典的最佳人選。”秦白心說道,“你必須馬上回到霜石島,帶着方典去墨秦。”
高敬之搖搖頭,說:“我是首席獵官,自然有必要保護陛下安危,自然要與雪薇城共存亡。”
“現在可不是你任性胡來的時候。”唐欣從大殿一側走出,“敬之,如果方典落到玫瑰皇帝的手裏,你知道後果吧?他手下那幫根本不受法師協會節制的術士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你很清楚。”
高敬之沉默了,這時候,秦白心開口了。
“敬之,你放心地回去吧。”她嫣然一笑,“墨秦的援兵很快就到了,他們不會看着以蘭亡國的,別擔心我,欣兒還在雪薇城呢!”
高離淵很想現在就拔出劍來殺死唐欣,如果不是她,依託以蘭大陣進行防守的雪薇城撐到墨秦援兵趕到根本就不是問題。
然而她害死秦白心導致以蘭大陣失去了主心骨,不到一天便崩塌,加上奸細的活動,以蘭便在奧德洛普的踐踏下化作一片焦土。
但他現在是高離淵,早就不是高敬之了。
高敬之思考片刻,嘆口氣,說:“我們是薄暮王冠的守護者,既然陛下這麼說了,我只能照辦,陛下,欣兒,珍重!”
“外面全是奧德洛普的金甲羽翼騎兵,你要怎麼出去?”唐欣一針見血地問道,“因爲他們的法術壓制,傳送門也打不開。”
“給我一匹鐵顱雙角馬,再給我一杆破鈞驚鴻槊。”高敬之微笑道,“我直接殺出去,我倒要看看誰敢阻攔教會獵人。”
“拜託,麻煩你現實點。”唐欣不由扶額,“這不是裏的情景,外面那些蠻子的指揮官是哈託利·鐵手,他可不是個愛賢的人,不會因爲你武藝超羣就下令禁止放箭!”
“這已經是最現實的方式了!”高敬之說道,“整個雪薇城被圍得水泄不通,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辦法出去了。”
“要不然我派一隊騎兵保護你出去?”秦白心說道,“城裏還有兩萬騎兵,我……”
“陛下,不要浪費城裏寶貴的有生力量。”高敬之搖搖頭,“我自己就可以出去,相信我!”
秦白心還要說什麼,唐欣攔住了她,點頭道:“敬之,平安回來!”
高敬之笑笑,沒有說話。
“嗯,敬之哥哥,等你回來,咱們三個再一起吟詩賞月!”秦白心給他一個甜甜的笑容,“一定要平安回來哦!”
從侍手中接過破鈞驚鴻槊後,高敬之正要翻身上馬,秦白心忽然急匆匆地跑到他身邊。
“陛下……”
“你們先下去吧,朕和高大人有句話要說。”
不等高敬之發問,秦白心先開了口,侍從們行了個禮後快步離開了馬廄。
“這裏就咱們兩個人,別再叫我陛下了。”秦白心苦笑着,“自從我戴上王冠之後,你我之間好像隔了千山萬水……”
“白心,有些事……”他嘆了口氣,“有些事已經變了,比如艾瑞克,曾經咱們一起周遊世界,現在呢?他想要您的命和您的國家!”
“如果能換回過往的美好,我不要這薄暮王冠也罷!”淚水悄然滑落,秦白心猛地撲進高敬之懷裏,“答應我,活着回來,如果秦白心說話已經沒有分量了,那這就是女皇的命令!”
“遵命!”
秦白心踮起腳尖,在高敬之臉頰輕輕一吻。
高離淵心裏忽然很疼很疼,他想大吼,想破口大罵。
爲什麼要再經歷一次生離死別,一次自己什麼也做不了的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