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眼看看顧心薇,他彷彿下了決心:“我走了,那些東西你跟兄弟們分了吧,也當做是我的歉意。以後要是還有什麼事情也可以來找我,總要有人去謀出路……”
嘆息一聲,他也離開了畫室,彷彿一切都是順理成章。
那一瞬間,顧心薇好像看到陳飛臉上出現了幾條皺紋。而那個中年人,頭上也多了白髮。
夢想與現實,總會有差距。
陳飛沒有挽留,回頭看顧心薇一眼,有些後悔今天帶她過來。將工作室落鎖,隨即朝着她揮揮手:“走吧,回去了。”
顧心薇這纔回過神來,匆匆忙忙跟上去。
回到家裏,小姨已經做好了醬肘子,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勾起滿肚子的饞蟲。一家人如同往常一樣喫飯,顧心薇卻總覺得陳飛不快活。
因着兩個人都是心裏有事,氣氛比起以往要沉重不少。沈雪瀅隱約猜到什麼,給他們一人夾了一塊大肘子:“來來來,這可是你們要喫的大肘子!今天要是喫不完,以後可就沒有了!”
牽強的笑笑,陳飛也只能強撐下去。顧心薇則乾脆跟小姨聊起了別的內容,吸引她的注意力。
喫過飯洗漱完成之後,顧心薇躺在自己的牀上,這纔想起來究竟爲什麼會覺得在畫室裏面看見的畫會眼熟。
並不是因爲她以前看到過這幅畫,而是她之前還是dy的時候,曾經在f國參加過一次畫展。
當時展覽的作品中,就有一幅這樣風格的畫展。
不過今天看見的是一扇窗,那次看見的卻是一隻鹿。淺藍色的鹿,背後生有雙翼,正擡腳欲飛,朝氣蓬勃。
趁着現在還能夠想起來,她連忙掏出手機搜到那副畫。腦海中回想起在畫室裏面看到的,不自覺地將他們拿來做了一個對比。
一個是暖黃的色調,看上去異常溫暖。而這隻鹿確實淺藍色的,仙氣縹緲如同身處雲端。除去這些,筆鋒也極爲相似,不過一個稍顯縹緲,一個接近現實。
如同一個人從雲端跌落了泥地裏。
黃昏的落款是陳飛,飛鹿的落款卻是bill。這個人,顧心薇有些印象,在f國似乎很有名氣。可是不管她怎麼想都想不起來這人究竟長什麼模樣,索性就去百度了一下。
不查不知道,看着網站上跳出來的頁面,她頓時感嘆世界太小了!這個bill原本也是個z國人!
同一個國家,同樣的畫風,這簡直就是緣分!
外面隱約傳來水聲,顧心薇想了想,將畫像截圖下來發給陳飛:“小姨夫,你的畫風跟他很相似啊!”
那邊的回覆給的很快:“不是相似,這就是我畫的。”
話剛發出來,他似乎又覺得不妥,隨即點了撤回。顧心薇以爲他還有什麼話要說,等到最後看到的卻是冷冰冰的五個字:“不早了,睡吧。”
睡?自己的畫被人拿去做展覽和銷售,他自己卻在這裏說睡吧?哪裏睡得着!
顧心薇自己就是學畫畫的,對於版權的問題十分看重。原本只是覺得好奇,沒想到陳飛竟然親
“小姨夫,你說畫是你的,那你還怎麼睡得着?這幅畫在做展覽的時候是兩年前,那時候你就已經被盜竊了,到現在你都不吭聲?”
哪裏有這樣的道理!顧心薇到現在都覺得有些不公平。
“你不用管,好好讀你的書,以後不要在你身上也發生這種事情就行了。”
“我睡不着,你分明有能力讓我小姨過上更好的生活,爲什麼不去爭取?”
“我如果爭取,她就會屍骨無存。你先睡覺,等明天我再給你說。”
“……”顧心薇頓時沒了言語。
什麼叫做他爭取了,沈雪瀅就會屍骨無存?這抄襲盜竊的事情,什麼時候跟沈雪瀅扯上了關係?難不成還是沈雪瀅在盜竊?
顧心薇覺得簡直不可理喻。躺在牀上過了好久,她都仍然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不管是以前的她還是現在的她,都沒辦法接受這種偷別人勞動成果的做法。
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去想,腦海中又不自覺地浮現出另外一張人臉。那人站在煙花下吻她,眼角情意滿滿。燦爛的煙花襯得他俊美如畫,下頜骨利落的線條都好像沾染上了一絲凡塵氣息。
他說:“做我女朋友吧!”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來,她特意等到沈雪瀅出門之後纔來找陳飛。
彼時他也非常有默契地等候在住所的畫室裏,一邊畫着新的作品,一邊等着她找上門來。
她將門關上,隨意找了個地方坐着:“小姨夫,我來了。”
陳飛靜靜地“嗯”了一聲,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來:“我在趕一個單子。你稍等一下。”
這一等,就足足等了有半個小時,而他手上的那幅畫,還只完成了一個輪廓。
顧心薇不時看看外面的風景,又回過頭來看看他,實在不覺得他現在畫的東西能夠好到哪裏去。
大概是已經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做着自己都不願意做的事情。
可是誰又不是這樣呢?
大多數藝術,都會融合時代。而現在這個時代,普通的藝術家和沒有時間和心思去追求自己的夢想。
等畫到一半的時候,陳飛的筆已經變得虛浮起來。他深吸一口氣,隨即轉過身來:“我昨天給你說,今天告訴你我與bill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對不對?”
顧心薇還在看着窗外的景色,這套房子的樓層並不算特別高,外面可以看見高架橋,不少車輛正急速行駛,帶來陣陣噪音。
耳邊傳來一陣指關節作響的聲音,她看着陳飛掰手指的動作,微微一愣:“嗯。”
bill,就是在f國文藝圈聲名大噪的那個z國人。昨天晚上搜出來的那副藍色的鹿,就是出自他的手。
可是陳飛卻說,那是他畫出來的……
“很多年之前,我也是年輕氣盛,心比天高。那幅畫中也能看出來,我心裏還……”頓了頓,他將未出口的話嚥下去:“bill其實是我的老師,很早的時候我就在他那裏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