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正喫飯的時候，基本上已經是九、十點鐘的上午了。
胡語憬其實不怎麼餓，昨夜逛花燈時一路都在喫，嘴巴幾乎都沒怎麼停下來過。
倒是葉少春不僅晚飯沒怎麼喫過，路上也沒有沾過零嘴兒，就在半夜凌晨的時候喝了大半碗藥湯，外加一顆蜜棗。
小芸把單獨準備好的飯菜端給神麥子端到大堂裏去，胡語憬也拿了幾個大碗夾菜盛飯。
雖然不餓，但不喫白不喫啊。
而且小芸的手藝挺不錯的，早晨的飯菜也很豐富，許多醃製的臘貨，香味撲鼻。
等小芸拿着食盤迴來，胡語憬已經裝好飯菜，擺放在食盒裏。
小芸走過來低頭一看，奇道：“你這是準備和你家公子一起喫麼”
“是啊，要不然呢”胡語憬疑惑。
“你給他送過去後到廚房來喫啊，留在那裏還要伺候主子們喫飯”
“呃那我看情況吧”
胡語憬邊說邊提上食盒往外走，小芸姑娘不知道情況，也是想爲自己好。
出了廚房，外面依舊寒風呼嘯，天空已然也下起了飄飄灑灑的小雪花。
難怪突然降溫，胡語憬裹緊了身後的錦披，朝外走去。
她沒有直接橫穿院子，而是沿着房檐往回走，路雖然遠了些，但是不會有雪花。
在經過大堂的時候，她特地往裏面瞟了一眼，並沒有看到神麥子的身影，只是在旁邊的角落裏，有嫋嫋煙霧從屏障處瀰漫出來。
師父肯定是窩在老地方煮酒逍遙。
胡語憬想着，收回了視線，繼續朝前走。
忽然，大堂裏傳來神麥子那沙啞滄桑的聲音。
“徒兒啊，待會兒有客人來。”
“啊”
胡語憬腳步一頓，扭頭喊了一聲：“師父，誰來啊”
“春江水暖。”
這是胡語憬第一次從神麥子口中聽到“春江水暖”四個字。
想到竹外桃花已經變成了葉少春，現在另外一個可能是另外一個葉少春的春江水暖也要來了，胡語憬心情十分複雜。
她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提着食盒回到了葉少春休息的屋子。
一掀開簾子，她就看到葉少春靠坐在牀頭看向自己。
“你這麼快就醒了”胡語憬開口道，“那正好，飯好了，你可以自己喫的吧。”
葉少春眼尾一睨，收回視線不看她，嘴裏卻輕飄飄地說：“不可以。”
胡語憬把食盒放在屋裏的八仙桌上，正在往外端菜，聽到這話後一愣，忍不住“啊”了一聲，
她“啊”的音調上揚，典型的充滿疑惑的反應。
“我不可以自己喫，我沒力氣。”葉少春面無表情的解釋道。
胡語憬這才扭頭，仔細將葉少春極其周圍的環境場景打量了一遍。
枕頭被豎了起來，靠在牀頭，牀邊的鞋子是朝裏放的，可她記得自己明明幫他把鞋子朝外放，就是爲了方便他下牀走動。
再看看其他的，暫時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不過能自己下牀轉悠，絕對不可能沒什麼力氣。
這傢伙該不是在趁機整她吧
窗外的呼嘯聲愈發大了，吹得窗戶上的油布紙呼呼作響。
胡語憬扭頭看了一眼窗戶，明明是關好的，可她總覺得屋裏好像有冷風，直往她脖子裏灌。
等她走過去仔細查看，果然發現窗戶上有一個指甲大的小孔。
胡語憬早就問過了，青石大院除夕之前就把所有屋子的窗戶紙都換了新的，她和葉少春來之前，這屋子也沒有住過人，不可能這麼快就壞掉。
不用說，這絕對是剛纔被某人戳壞的。
葉少春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但還強撐着不說話。
“你說說你，師父都說了你不能吹冷風，你還非要過來把窗戶紙戳個窟窿”胡語憬瞪他。
葉少春撇撇嘴，說：“我只是輕輕碰了一下而已，誰讓老頭兒用這麼不結實的紙。”
還在嘴硬
胡語憬白了他一眼：“輕輕碰一下都能把牛皮紙弄破，那你力氣不小啊，那肯定有力氣喫飯吧。”
葉少春一鯁，還想說什麼，但胡語憬已經朝外走去，嘴裏說着要去找東西把這個窗戶窟窿補上。
她重新找了一張比較結實的宣紙，又弄了些漿糊，把那窟窿給補上。
葉少春呢，也只得乖乖起來坐在桌邊自己喫飯。
屋裏挺熱乎，胡語憬又加了些碳柴，葉少春只披了一套厚披風，完全感覺不到冷。
忙活完，胡語憬也坐下來喫飯。
“對了，剛纔師父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什麼話”葉少春喫得很慢，碗裏的飯還跟胡語憬差不多多。
“就是待會兒春江水暖要來了，你”胡語憬不知道該怎麼說。
葉少春慢條斯理地嚥下嘴裏的飯，纔開口：“來就來了，有什麼稀奇的。”
“可是你現在這樣。”
“這一天早晚會來，早來晚來，不如今天就來。”葉少春笑了笑，“而且，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專程過來尋我的。”
胡語憬沉默了，她不知道春江水暖和葉少春之間有什麼專屬祕密的特殊感應，可聽葉少春的意思，他應該早就知道春江水暖會過來找他。
不知不覺地吃了大半碗飯，她還是忍不住開口：“那你知道他找你有什麼事情嗎你現在這個樣子見他合適不”
“這本來就是我原本的樣子，有什麼合不合適之說”葉少春放下筷子，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而且，他這次來，就是爲了這件事。”
胡語憬輕輕“啊”了一聲，還想再問，葉少春卻突然站了起來。
“你不吃了”
明明才只吃了一兩口的樣子啊，胡語憬低頭比對了一下，喫得比她早，卻喫的比她少。
“他來了。”葉少春走到牀邊，拿起架子上掛着的衣物，穿戴起來。
胡語憬怔了怔，豎起耳朵仔細聽，除了窗外嗚嗚的風聲和樹枝的簌簌聲，她什麼也沒有聽到。
“還沒來呢，快到了而已，你快些喫還來得及。”葉少春一邊系錦帶一邊說。
果然如葉少春所說，當胡語憬剛扒拉完最後一口飯菜時，外面便想起了一疊聲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