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燕雲….童某要拿回來。”魁梧高大的身影挺拔的如一柄利劍,在過去的幾年裏,他從宮裏出來,去到西陲之地,制衡种師道、抵抗西夏、平方臘、主張收復燕雲,無非就是想讓世人注意他的不是身體殘缺的宦官身份,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可這幾天裏,他都在回想着東廠提督那晚的話,有點迷茫了,甚至心裏滋生出了恐懼。
他身子側了側,後面不遠一頂只有幾支木樁撐起來的帳篷裏,一個白色的身影安靜的坐那裏,只有他心裏明白他看到的到底是什麼,“爲什麼告訴咱家這些啊…..讓我矇在鼓裏,簡簡單單的打下燕雲不好麼….”
嗚嗚——
前方蒼涼的號角響起,他回正身軀,視野的前面,血浪的鋒線開始接觸,捲了起來。偉岸高大的身軀動了動,便是拔出了那面令字小旗,舉起一揮,殺氣沖天。
白溝河一帶,排開的整列開始試探性的伸出的鋒角,對面遼人的軍陣中同樣如此行動着,鋒角就像蝸牛的觸鬚伸過去,與之觸碰,然後激烈的對捲起來,視線拔高,無數的卷鋒演變成了無數犬牙交錯的廝殺,
兩邊巨大的帥旗巋然不動立在後方迎風招展着,就像兩名下棋博弈的巨人。一道道指令從童貫的手中發下去,損失眼中的隊伍被撤換下來,傷兵擡去救治,然後又有隊伍補上去,接着殺,隨即第二列的預備方陣開始做着準備,將領騎着馬在陣前巡視着,口中高吼着給士兵鼓舞打氣,告訴他們如何活下來…….
噪雜、喧鬧的聲音圍繞在戰場上,帥臺後方的山嶺間,白寧披着白色狼毛大氅,混元玄天劍系在腰間,迎着山風,銀絲拂動,彷彿與白色的大氅融爲一體。他目光死死盯着整個戰場的情況,密密麻麻的人如螻蟻在大地上糾纏、對衝、廝殺。偶爾他會與身旁的幾名手下說上那麼幾句話。
“….讓本督想到當初剿梁山時的場景,不過遼人可不比匪人,難度應該是很大。”
對抗外族上,任何習武之人或多或少心裏都有期盼的。林沖緊緊握着槍柄渾身都在顫抖,並不是因爲害怕,而是看到如此這般的戰場,原本一顆沉寂在武道中的心,慢慢開始燃燒起來。
“提督大人,戰事還沒有完全的打開,現在童樞密應該只是試探性的進攻,這白溝河兩岸都寬敞無比,加之已是秋季,河水位已經明顯下降了,到時戰場鋪開,估計河牀上都會是密密麻麻的人。”林沖根據他自己的經驗在判斷,爲不怎麼了解戰場的白提督講解着。
“不可能….”素愛沉默的高斷年此時搖頭道:“童樞密或許會把全軍壓上去,但那邊的耶律大石不會,如果換做是我,我會選擇保留實力,而不是把兵全耗在這裏,這是他最後的壓箱底,換做是誰都不會徹底壓去賭博的,除非腦子輸糊塗了。”
“你在說俺……”金九掏了掏鼻孔,隨後彈了下手指,攤下手道:“俺都很久沒去賭了….別老是指桑罵槐啊。”
白寧銀色的眉角挑了挑,揮揮手:“別說話。”他目光所及對面,遼人的陣營那方,忽然間有數陣左右排擠,打開一條缺口,一個巨大的人形揮舞着長長鐵鏈步行着,卻帶着一支上千人的騎兵呼嘯而出。
帶着尖刺的球錘在手臂上輪起來,然後接連幾聲轟的巨響,碩大的球錘扇進了人堆裏,破碎的盾牌、折斷的槍柄以及人的殘肢,四散上空,血霧瀰漫開來。
身後的千餘騎兵踩踏着煙塵,轟隆隆的撞了進去,劈劈啪啪的撞擊,不分敵我的身影被撞着,不斷的向外飛着,然後又被無數的馬蹄轟踏而過踩成肉泥,硬生生在混亂的戰場中犁出一道血色的痕跡。
在武朝後方的軍陣中,有人眯起了眼,目光凝聚在衝殺進來的巨人身上,手中提着的青龍刀擺了擺,他旁邊秦明咬牙切齒着,手中新的兵器拿捏了一下,想要衝過去。
“秦兄弟….你不是他對手,還是關某來吧。況且你,舊傷未愈。”
“那勞煩哥哥了….”
關勝點點頭,舞刀拍馬,整個人騎在馬背上如離弦的箭矢,撞開前面的士卒朝那巨漢便是衝了過去,兵鋒如海中一片綠色的樹葉在飄着,隨後撞上了那礁石。
馬蹄騰了起來。
鋒利的刀刃從天空劃過一道軌跡,呯的一下砸了過去。對面飛出去的球錘倒飛回來,瓊妖納延抖動鐵鏈一拽,卸了球錘的力道,兇惡的目光看到熟悉的人影,便是暴怒的吼叫一聲,“原來是你,還我蕭將軍的命來——”
巨大的人影迫近過去,臂膀伸開猛的一揮,鐵球橫捶,將對方乃至對方座下的馬駒一起罩在了陰影裏。那一瞬間,關勝眼陡然睜開,雙臂舉着刀柄往前一抵,沉重的錘身轟的一下砸在上面。
刺耳的金屬扭曲的吱嘎聲響起,火花迸出,銅杆扭曲着,開始變形。座下的棗紅馬其實是最受力的那一個,四蹄頓時承受不住,悲鳴一聲跪伏在地,關勝頂着對方的力道,踉蹌之下被甩下馬背的一瞬,手中彎曲的銅杆陡然偏轉一劈。
啪的一聲,鏈接球錘的鐵鏈一截被他斬斷,掉落在了地上。旋即,刀還未收回,瓊妖納延一把捏住青龍刀的刀背,將對方舉了起來,拋上了天空。
身形在奔跑,然後揮起一拳就要打過去。
…….
而,就在這一刻。
咚!咚!咚!
鼓聲擂了起來,武朝帥臺上,童貫拔出了令旗再次揮動,前面混亂的軍陣中開始後撤,槍兵一撥撥在彙集然後組織起陣型開始步步靠前,密集的槍林壓過去,徹底將那羣洶涌而來的遼國騎兵壓制住,不少遼人在林刺過來的槍林中被捅翻下馬。
鼓聲未停歇,遼軍的陣型當中卻顯得安靜,帥旗下耶律大石閉目等待着什麼,顯然他的心思並沒有在戰場上,他身邊的鐵面將領交叉雙臂,大氅在風中飄着,隨後她聽到身後的父親開口了:“差不多了,讓他們擂鼓,然後讓郭藥師的人上去,而我們…..撤。”
他背後,有目光在盯着,一個想要去武朝當人的人,也在打着手勢,目光灼灼低聲的說着:“我們該動手了,通知後面的人把糧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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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大旗下就是耶律大石吧……”白寧緊了緊肩上的大氅,步子跨了出去。
隨後,整個身影朝戰場俯衝,速度極快,眨眼間已經衝下了山林。